這座城市曾留下過很多玄陽門的回憶,沒記錯的話,這條小巷是他們師徒幾人最喜歡逛的地方。
重回舊地,物是人非。盡管奚陵都忘得差不多了,剛一站在這里,一股強烈的孤獨感還是無可遏制地包裹了他。
也因此,當他發現白桁又尾隨過來的時候,奚陵第一次不是排斥,而是悄悄地松了口氣。
至少,他不是孤單一人。
“玄陽門里最喜歡吃甜的人其實是我,但是那個時候,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喜歡吃甜。”
那是少年人一點奇奇怪怪的小心思,為了掩飾自己,奚陵甚至在餐桌上都會刻意不碰甜味的菜肴。只有大師兄知道他這些雞毛蒜皮的小毛病,每次伏魔歸來,都會給他帶一大堆當地的甜點心。
但是后來,大家好像都看穿了他。
玄陽門的菜譜突然多出來了許多甜食,師姐也不知怎的迷上了制作糕點,就連中年無趣不對,是冰塊臉一師兄,都會在跟他對練時突然停下來,叫他先去吃飯。
或許是這百年的光陰過于漫長與孤單,又或許是太想回到從前簡單快樂的時光,向來習慣于將所有想法悶在心里的奚陵難得有了傾訴的心思,絮絮叨叨講起了從前。
奚陵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有一天他竟然會跟討人厭的白桁說這些東西。
只是講到這里的時候,奚陵突然頓了下來。
一直安安靜靜聽他講話的白桁有些奇怪,問他“怎么不說了”
其實也沒什么。
奚陵搖搖頭。
這是他第一次想起來關于一師兄的內容。
他就是有些不解,一師兄是中年無趣男的話,那大師兄比他年紀還大,也是個中年人嗎
恍惚間又想到了前夜的夢境,奚陵努力地試圖回憶,回憶那張只有一個影影綽綽的下巴的臉。
突然,嘴里傳來一陣酸酸甜甜的口感。
他下意識先嚼了兩口,才發現是白桁給了塞了根冰糖葫蘆。
“想啥呢眼圈都紅了。”溫暖的指腹碰了碰奚陵的眼角,白桁幾不可聞地嘀咕了一句,“從小就愛哭。”
這話要是讓任何一個熟悉奚陵的人包括他其他的師兄弟們聽到,恐怕都會嗤之以鼻。
他們曾不止一次地見到奚陵在戰場上重傷,
卻從未見他紅過一次眼眶。
只有白修亦知道,
他家小師弟其實特別愛哭鼻子。
語氣重了要委屈,傷口疼了要掉眼淚,甚至有一段時間,白修亦一叫他煤球或者小黑娃,他都得扁著嘴,要哭不哭的模樣。
弄得白修亦此后只敢喊幾個好聽的外號。
仔細想想,奚陵在他面前,一直都和對外展現出來的模樣完全不同。
哦,現在也不一樣,對別人都溫順乖巧,就對他兇巴巴。
不過,也還是挺可愛的。
這個人在大放什么厥詞
一把拍掉了白桁的手,奚陵拿過糖葫蘆,完全沒相信白桁說他眼圈紅了的鬼話。
他又沒想到什么難過的事情,怎么可能說哭就哭。
一口一口的糖葫蘆咬得兇狠,奚陵在一種莫名其妙的惱怒中聽到了幾個玄裕宗弟子的聲音。
白桁解釋“他們看見我過來,也跟著來了,說是要順便陪飛虎去找人。”
“我們逛我們的,不用管他們。”
奚陵這才想起來,要去景和大道,似乎是要經過這條小巷。
不太感興趣地應了一聲,奚陵砸吧著嘴里的甜味,忽然看到了一家成衣店。
三兩下走到門前,奚陵仰頭看著,低聲道“這是四師姐最喜歡逛的店鋪,每次都要在里面換兩個時辰衣服,我們都不喜歡陪她,她就會抓著三師兄不讓他走。”
又指指遠處的酒館“那里是我們最常去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