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急地眨了眨眼睛,將快要醞釀出來的眼淚憋了回去。
誰料余光卻看見,那被指桑罵槐的二公子此刻怒目圓瞪,那樣子簡直快要氣炸了。
“你罵誰是狗”周崇陽指著周崇柯的手都氣得有些發顫。
周崇柯卻只是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滿臉嫌棄“這你都不知道”
周崇陽“你”
阿蕪緊緊地抿著雙唇,憋笑的實是憋得有點辛苦,世子爺是有點氣死人不償命的功夫在身上的。
周崇陽被堵得一時竟不知道要回什么,他要是說他不知道,那豈不是就顯得他笨,連人罵自己都聽不出來,可他若是說自己知道,那豈不是承認了自己是狗
周崇陽憋得滿臉通紅,偏生周崇柯卻是四兩撥千斤,輕松得很。
“走了。”
甚至袖子往后一甩就要帶著勝利揚長而去了。
“站住”周崇陽氣急,三兩步上前堵住了他的去路,質問道“你去哪”
周崇柯嘆了口氣“我跟你不一樣,你是一介白衣,哥哥我呢,還有要務在身,自然是要去都察院上值的。”
白衣
周崇陽聽到這話,差點又給氣得半死。
“你得意什么,只要我想,你這世子的位置遲早會是我的”
他以后可是侯爺,周崇柯這四品小官見了他還不是要行禮。
想到這,周崇陽又得意了起來,指責道“爹被人打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去上值”
此話一出,簡直只差指著周崇柯的腦門說他不孝。
周崇柯嗤笑一聲,看周崇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都說父慈子孝,你猜猜,為什么父慈在前面
周崇柯懶得再跟這蠢貨糾纏,簡直拉低他檔次,回得很是敷衍“嗯,你最孝順。”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崇陽立在原地,奇怪,周崇柯明明已經承認沒他孝順了,可不知為何,他心里卻總覺著不得勁。
不行
他得再踩一腳
周崇陽對著周崇柯的背影怒斥“古有棄官尋母,爹受了那么重的傷,你居然連請一天假都不肯,你簡直枉為人子,你這么不孝的人居然還有人賞識,簡直”
“可是。”落在后頭的阿蕪打斷了他。
她攥緊了拳頭給自己鼓勁,勇敢地看著二公子道“那個棄官尋母的人辭掉官職,拋下辛苦將他培育成才的父親和嫡母去找自己的生母,不也是一種不孝么”
說完,阿蕪就一溜煙地跑了。
世子爺說了,不能站著讓狗咬。
周崇陽當場愣住,他居然被一個丫鬟懟了
可是,她一個丫鬟怎么會知道他說的典故關鍵他居然覺得她說得還挺有道理。
這年頭,考個進士多難啊,居然還有人考上了卻辭了官不做那不是蠢蛋么
周崇陽驀地開始懷疑人生,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走得不見影了。
周崇陽“”
聽到身后嗒嗒追來的腳步聲,周崇柯被她給逗樂了,直接笑出了聲。
她倒還挺會學以致用。
等她追上來了,周崇柯略微側了側身,好奇問道“你讀過書”
他聽她說話有條有理的,連周崇陽說的典故都知道,按理說能讓女子讀書的人家,一般都不會是什么貧苦人家,她怎么會入了奴籍難不成是家道中落了
阿蕪回得卻不太確定“也許讀過。”
周崇柯眉頭微凝,很是不解“讀過就讀過,沒讀過就沒讀過,什么叫做也許讀過”
阿蕪聽著聽著卻垂下了頭,她摳弄著自己的手指,沉默著似是被他勾起了傷心事,不太愿意回答。
過了許久,就當周崇柯準備將這話題揭去的時候,她才聲音低落地道“奴婢不記得了。”
她的記憶是從亂葬崗開始的,之前的,一片空白,當時她為了活下去,只能把自己給賣了,換的銀子抓了幾副藥吃,這才茍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后來,她又被輾轉賣去了很多地方,雖然時不時就會被打罵嫌棄,但是她很努力地把自己養大了。
阿蕪抬起了頭,看著周崇柯輕松地自嘲道“奴婢記性不好,以前的記憶,都忘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