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明剛抬起手想告訴那個人快過來,粥快好了,那衣衫單薄的女子卻是逃也似的跑了。
賀景明看著那道背影,微微有些愣神。
不知為何,他竟是從那乞兒的身上看見了褚瑤的影子。
他搖了搖頭,心道自己八成是出幻覺了,已經死去的人,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褚瑤一路飛奔著逃離,跑進拐角處后徹底脫離開了粥棚的視野范圍后,本就虛弱強撐出來的身體,終是體力不支失去平衡滑倒在了雪地里。
手里的陶罐脫手咕嚕咕嚕滾出去了老遠,褚瑤雙目失神地看著,淚珠卻一滴滴的從眼角滾落連成了線。
突然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她筑起的那道名為若無其事的盔甲,仿佛頃刻間崩塌了。
褚瑤捂著臉哭了起來,淚水沿著掌心一路往下滴落在了雪地上。
之后她渾渾噩噩的回到了破廟。
老乞婆一看見她便滿心欣喜地上前迎了上來。
“這么快就裝好回來了”老乞婆一臉喜色,伸手接過褚瑤手里的陶罐,打眼一看,緊接著臉便垮了下來。
只見其眼珠子一蹬,聲音平地而起地尖銳了起來“這怎么是空的不是要你去乘粥嗎粥呢”
老乞婆的聲音很是刺耳,可褚瑤卻仿佛沒有聽見一樣,頂著紅腫的眼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回了自己的草堆處,雙手抱著膝蓋,頭埋進臂彎,肩膀不停地顫動。
老乞婆見了他這樣子,當時就被氣了個倒仰,接著雙手插腰,破口大罵“哭你還哭讓你辦的事沒辦好,你還有臉哭虧得我先前見你動彈不得,還給你帶了粥回來,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真是好心喂了狗”
“大家伙都來評評理,這做人哪有這樣的,你個王八羔子,占便宜占到我身上來了,真當自己是小姐呢,還想要我白伺候你”
老乞婆叉著腰罵罵咧咧,那喋喋不休的樣子,竟有要罵到天黑的架勢。
直到破廟里開始有人盛了粥回來了,老乞婆聞到味兒,這才猛地想起了要緊事。
她粥還沒打呢
“天殺的,碰見你這白眼狼,我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老乞婆跺了跺腳,撒開腿就往外頭沖,等她先打了粥回來再找她算賬
破廟中再度恢復了安靜,褚瑤裹在了被子里,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那雙目失焦的樣子,若還不是連人帶被子還打著顫,旁人都要以為她已經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老乞婆抱著一罐子的粥回來2,用碗盛了一些出來,立刻便將陶罐子蓋上捂在了草堆里,緊接著就端這個碗,吹得呼呼直響。
隔得近,米香味強勢的順著空氣鉆入了褚瑤的鼻孔。
想到這粥是景明令人布施的,甚至還有可能是他親自幫忙盛進去的,褚瑤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失焦的雙目,仿佛再度有了一絲活氣,她從旁邊摸出來了一個碗,伸向老乞婆,聲音干啞“分我一點兒。”
“嚯”
老乞婆聽見,差點氣得當場歸西,緊接著就目露兇光地一個眼刀殺了過去。
這白眼狼居然還想從她這里分吃的
“你個臭不要臉狗娘生的,好心給你帶了幾天粥,你還被伺候上癮了是吧”
老乞婆鐺地一下把碗放在了地上的,怒不可遏,撈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教褚瑤做人。
廟中正在喝粥的人,紛紛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一個兩個都目光炯炯,端著碗準備看好戲,正好光喝粥有點寡淡,感情好還能看戲下飯。
老乞婆一招猴子撈月就揪起了褚瑤的衣裳,這幾天吃得比較飽,她連力氣都大了不少,拎褚瑤就跟拎個破布袋子似的,揚起手臂,當即就作勢要咣咣給她幾巴掌,好叫她知道老婆子的便宜也不是好占的
然而,老乞婆的手揚起,姿勢都已經就位了,褚瑤卻忽地攤開手心,朝她遞過來了一個銅板,說道“陶罐里剩下的那些,我用錢買。”
老乞婆頓了頓,眼珠子咕嚕一轉,坐地起價“不行,我那罐子里的起碼還能再吃兩頓呢,你要買的話,最起碼得給兩個銅板”
一場大戲戛然而止,廟里的眾人沒了熱鬧看,還頗有些遺憾。
不過,聽見褚瑤的話,腦子靈光的卻是瞬間動起了心思。
這粥又不要錢,無非就是去打回來罷了,能用這免費的粥換銅板誰不想換呢
立刻就有人競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