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簡中書寫的內容,與如今的滅韓之戰有關。是說韓國派來修渠的鄭國,所修的溝渠乍一看處處都好,其實隱藏了很多問題。
比如涇河中的泥沙會將河渠淤堵、河床抬高,最終導致田高于渠、渠高于河,影響關中良田正常的耕作和灌溉。
這些毛病放在尋常時期都是小事,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物件,一些小瑕疵完全可以接受,出現問題再想辦法解決就是了。
但如今局勢特殊,正是向韓國發難的時候。偏巧韓國人的“疲秦之計”有如此多的弊端,別管秦國利用這條渠得到了多少好處,這都不妨礙大秦以此為借口向韓國發難,讓自己師出有名。
李斯慣會利用一切機會往上爬,如此好的時機他當然不能放過。
可是公子突然拍一下他的竹簡是什么意思難道這封奏疏里有什么不妥之處公子又是怎么知道奏疏內容的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當他想詢問時,扶蘇已經自顧自走遠了,沒有再與他交談的意思。
保險起見,李斯將竹簡往袖子深處塞了塞,拿出了另一份奏疏,朝著正殿處走去。
左右兩國已經開戰許久,這個消息早一點報還是晚一點都無甚要緊。他今日來本是想提前和王上通個氣,明日朝會再公然提出的,現在看來還得觀望幾日。
另一邊,扶蘇在亭前駐足。
病弱的人要時刻謹記自己的人設,不能太生龍活虎。所以扶蘇決定坐下歇一歇腳,免得叫人看出端倪來。
其實扶蘇并不確定李斯這次來回稟的是什么事,只不過對照了上輩子的記憶之后,發現了一個對不上的地方。
上一世滅韓之戰時扶蘇才十一歲,不能入朝參政。但他自小聰慧,接觸朝政比一般人早得多,甚至擁有原主沒有的特權他從開蒙起就跟在父親身邊接受手把手的教導。
所以滅韓的各種細節,扶蘇了如指掌。兩邊哪里有出入,他一眼便知。
大秦對韓國發難時,列舉了不少發兵的借口。其中有一條是指責韓國意圖不軌,派遣鄭國渠來施展疲秦之策。
當時李斯就曾上書過一封奏折,陳述了鄭國渠的種種弊端。但是這件事在當前世界尚未發生,大秦目前還處在“狼子野心沒理由就欺負韓國”的階段。
扶蘇有些不解,這種東西不該是開戰之前就進行的輿論戰嗎為何這個位面一直拖著沒說,愣是讓大秦背上罵名
扶蘇當然不知道,這是一個由網絡洗腦包謠言作為主體存在的世界。
在洗腦包的傳說里,大秦一直都是暴秦,做事很不講究。打別人都是想打就打,根本不找借口的。
不過已經成型的世界畢竟有獨立運轉的能力,世界中的人也不都是傻子。所以開戰之后,李斯還是會來打上這個補丁。
扶蘇不知道這些也不要緊,他只知道李斯不可能放過這個給自己刷功勞的機會。
所以或早或晚他都會來上奏這件事,哪怕自己這次拍的奏折不是說這個的,也無所謂。李斯是聰明人,他會多想,想不明白就會來找他問清楚。
扶蘇真正的目的是引出李斯的把柄,在鄭國渠這件事上,李斯可沒他表現得那么干凈。
當扶蘇回到殿內的時候,李斯已經離開了。
看秦王政的臉色完全看不出來他之前才發落了一批兒子的老師,扶蘇也只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父子倆其樂融融地相處了半個下午,直到晚間,秦王政看了一眼鐘漏,開始趕兒子去睡覺了。
“夜已經深了,你快去休息。身體弱就更要多睡,寡人這里不需要你陪著。”
秦王政覺得兒子熬夜很不妥,但他完全沒發現自己其實也在熬夜。扶蘇知道勸父親早點休息根本沒用,真想讓對方愛惜身體,就得做點實事來。
比如早些養好身子,幫忙多處理一些奏折。只要奏折不堆積到晚上,父親自然可以提前休息。
可惜原主打的底子不好,他這個“剛剛開始接觸奏折”的新手不能直接大包大攬,一口氣幫父親減輕大半的工作壓力,還得徐徐圖之。
扶蘇懷揣著滿心的擔憂離開了,可他一想到父親還在勤政,就怎么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