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讓人取來了百官名冊,開始提筆勾畫。不斷有人的名字被劃掉,速度極快。
最后被劃掉的,是某幾個秦氏孫輩。
始皇頷首示意侍者將名冊交給右相呂雉去宣讀。
呂雉捧著名冊念了好一會兒。
她只念了名字和官職,因為始皇只劃了名字。至于別的批注,一個字都沒有。
剛開始所有人都很疑惑。
這些臣子仿佛八竿子打不著,哪怕其中有些人互相走得近,卻也只是一部分人的私交。而被挑出來的臣子,有些互相間都不是很熟悉。
直到那幾個公孫的名字出現。
剛剛被點到名字的人面色大變,撲通就跪下了。
橋松看了他爹一眼,從扶蘇臉上看出了興味。于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果然如此。
這些人彼此間只和一部分人熟悉是正常的,因為這里分了好幾個派系。他們各自支持不同的秦氏公孫,并不是完全一條心。
有些甚至互相不知道對方是誰的人,畢竟他們的目標都是太子一脈。在干掉太子之前,其他的競爭對手都沒必要考慮,自然就不會去探尋都有誰支持哪位公孫了。
始皇帝倒不是僅憑一眼就看出了誰站隊了誰,他早就收到過消息。但他確實憑借剛剛的打量額外抓出了幾個心態不佳的漏網之魚,一并處置了。
始皇姿態放松地單手支頤,眼眸半闔
“這些人,太子和太孫看著辦吧。朕乏了,剩下的朝會交由太子主持。”
而后起身離席,干脆放權給了兒孫。
這是始皇帝第一次朝會開到一半離席,以往便是生病時,要么干脆暫時缺席
一日,要么就強撐著過來上朝。
陛下的離開讓所有人猝不及防,眾人意識到了這個行為背后代表的政治含義。
陛下在為太子和太孫鋪路。
扶蘇的臉色剎時變得陰云密布,也沒了看人笑話的心思。
橋松見父親沉默不語,只好自己站出來繼續接下來的流程。今日還有不少旁的國事需要商討,之前的小插曲根本不值一提。
散朝后,扶蘇沒有搭理任何人,匆匆去尋了父親。
就見侍者正在為陛下按揉太陽穴。
扶蘇擔憂地在他身側落座
“阿父,你還好嗎”
始皇半睜開眼睛,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接著閉目養神
朕想休息一會兒。”
扶蘇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阿父好像撐不下去了。
前不久他與父親說起準備慶祝八十大壽的事情,當時父親只是微笑著,任由他前后忙碌。
那會兒扶蘇就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如今想來,父親既沒答應又不曾拒絕,大抵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到過壽之日。怕現在答應得好好的,待到來年會食言。
今天早上的這件事處處透露著蹊蹺。
看戲的時候扶蘇沒多想,單純以為是那些人換了針對的人選。現在想來,怎么偏偏是這一次換成了針對橋松
要么,從頭到尾都是父親的謀劃。
要么,是父親引導著那些人此時跳出來。
父親想趁著自己還有余力,替兒子把所有隱患都拔除。他親自廢了幾個不甘平凡的孫輩,免得兒子日后為難。
始皇擺了擺手讓侍者都退下。
然后才對扶蘇說道
“阿父有句話一直想同你說,可惜上一世沒有來得及。”
扶蘇起身就要離開,他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