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陽光透過窗格斜照進客房,眼前一片明亮,連漂浮在空氣中的浮塵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必說就坐在孟沉霜正前方桌邊,手中端著一盞粗茶的謝邙。
謝邙也在看他。
好似世間一切聲響都在此刻如流沙般飛速逝去,孟沉霜在這一刻什么聲音都聽不見,無論是店外街上親友相攜的人語,還是身旁莫驚春撿動銀針的玲瑯聲。
原本擋在兩人之間的莫驚春被余光模糊成一道淺碧色的柔和剪影,穿過街巷的風拍動窗欞,拂動謝邙的白發與襟袖。
他坐在秋光里,一動不動,像是一峰無聲的山。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七十年生死遙隔,轉身相逢應難識。
重逢多日,兩人第一次這么不閃不避地望向彼此,一個看到的是故人滿頭華發生,無聲難琢磨,另一個看到的是陌生人。
莫驚春取了三根更長的銀針,轉身回來,將刺紫宮穴,他的神情永遠柔順專誠,反叫心思雜亂者自慚形穢。
或許謝邙就是在看莫驚春施針,孟沉霜如此想著,他這道侶,過去就怪愛擺弄針尖剪子的。
莫驚春在身前落完針,轉到孟沉霜身后去,孟沉霜還沒安頓好自己亂飛的神思,便又和謝邙對上了眼。
為何還在看這有何可看的
魔君的身體大約是沒經歷過晨起揮劍一萬次的每日例行任務考驗,瘦削蒼白,薄薄一層肌肉勉強看得出輪廓,卻蓋不住骨骼棱角,現在還被一道碩大傷疤橫貫,既不夠強健,也不夠柔軟。
最多只能夸一句有力,可這也不是靠眼睛就能看出來的事,要比試膂力,至少得打一架才知分曉。
或許是看對面道友眼睛里都快冒火星子了,無涯仙尊終于挪開視線,起身走到窗邊,眺望四野高山。
莫驚春施針將至末尾,滾燙的毒血順著孟沉霜喉嚨上涌,莫驚春在此時灌注靈力,將毒逼出,紙人眼疾手快地捧來瓷盂,接住了孟沉霜噴出的那一口血。
謝邙撫住窗沿的手瞬間捏緊。
“前輩,接下來就該縫針了,我帶著有靈蠶絲,縫入傷口,待傷口愈合,靈蠶絲自動消融,無需拆下。只是”
只是什么孟沉霜不知道什么事能讓莫驚春遲疑。
“晚輩不才,這縫合之術多是凡人使用,又因我無法視物,從未演練過。前輩放心,對修仙人來說,這算不上什么危險事,只是怕一會兒縫得不那么好看了。”莫驚春神識聲音越來越弱。
修仙者大多靠靈丹療傷,一顆丹藥下去,外傷片刻愈合,但孟沉霜現在經脈無法容納靈力通過,用不了丹藥,才讓莫驚春如此糾結。
不過孟沉霜倒不怎么在意這個問題,只是留些傷疤而已。
然而有人不這么想。
我來縫吧。
原本在窗邊看風景的謝邙不知在什么時候來到了他身前。
孟沉霜仰頭瞧著他,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想要發笑。
孟沉霜可不記得謝邙修習過外科縫合技術,他如何就要越過莫驚春這個真大夫
憑他過去給孟沉霜縫衣服縫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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