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換顧元松來,也一樣。”謝邙偏頭,瞥見顧元鶴緊繃的下頜,忽又極低地輕笑一聲,眼中神色不明,“顧元松到死都不知道你的這些心思,是不是”
顧元鶴眸色一緊,近乎瞬時反應過來,這般柔和過頭,又殘忍過頭的話語根本不是謝邙正常的說話方式,顧元鶴抬劍擊去,像是要以滔天強力擊碎這番壓抑挑撥“別拿你在訊獄里對付魔族的那套來對付我”
謝邙沉著平靜,背著一只左手略退半步,在長劍將要觸及自身的前一刻,抬起右手與長劍劍鞘一靠,澎湃劍意剎那涌出。
兩者相撞金戈之聲錚然作響,但見謝邙指尖劍氣靈活一繞,不問劍劍鞘登時在鋒銳劍意中碎裂飛濺。
風波十二式,第一式,走游龍
“你想要被這一招對付”
顧元鶴胸膛劇烈起伏,兇猛呼吸時牙關幾乎在打顫,但并非畏懼,而是極度的驚愕。
劍鞘破碎,劍鋒仍一往無前,這并非顧元鶴本意,然而驚怒之下,劍勢難收,眼見就要刺入謝邙胸肺。
謝邙指尖劍氣一彈,看似輕柔地擊在不問劍上,卻登時引動金玉振鳴,巨顫隨著劍身傳入顧元鶴手臂,震得他半個身子發麻,不問劍脫手而出。
第十式,桃李風
不問劍跌落在地,悲鳴長嘯,沖撞上顧元鶴的肺腑,內息翻滾。
他幾乎以為自己要嘔出一口血來,然而卻忽然發現謝邙手下留了情,僅是將他擊退幾步。
但是,謝邙所要表達的東西已經深深刻入顧元鶴脊髓
,每一劃都鮮血淋漓,像是要把他多年隱幽的竊喜和念想全部剝開來扔進火堆里,焚燒殆盡。
風波十二式,是浮萍劍主獨有的劍法,曾在世人心中留下多少驚鴻照影。
所有人都以為,而今只有劍主獨脈孟朝萊一人能使得風波十二式。
然而今日卻于謝邙手中現世,輕靈飄逸,舉重若輕,當是習之已久。
謝邙俯身拾起不問劍,雙手捧起,儀節整全,遞還給顧元鶴“顧天尊雖得機緣,換得兄長絕世天賦與金丹靈根,修為大增,但劍之一途,并無如此捷徑,還需力學躬行,苦練砥礪,方不辜負這把原屬于先兄的不問劍啊。”
顧元鶴渾渾噩噩地接過劍,周圍的時間和音響像光一樣消逝而去,等他打了個寒顫逐漸回過神來,才發覺謝邙已經走遠了,一個店小二正在打掃他身旁的狼藉。
顧元鶴倦怠眨眼,對小二說“抱歉,這桌子多少錢,我賠”
“和您同行的另一位仙爺已經付過了。”小二抬頭,朝他咧嘴笑,剛才那一通對峙全被籠罩在結界中,除了他和謝邙,再沒有別人知道。
顧元鶴欲言又止,獨自離開前堂,回到后院時遠遠看見謝邙和李渡站在廊下,不知在說些什么。
李渡似乎剛醒,只穿了件單衣,一半身子被謝邙遮住,看不見神情。
紙人小柴胡在一旁,低頭弓腰看著他倆,一會兒往左轉轉頭,一會兒往右轉轉頭,空白的紙臉十分疑惑。
孟沉霜拽著小柴胡的一只紙手,正要往他手里塞靈石。
“買衣服”謝邙淡淡驚訝,“我前幾日離開時,見李道友買回來的一大包新衣和話本就擺在一塊,道友把它們都穿壞了”
“沒有,那衣服是”
“難道是李道友買給莫醫君的那些顏色,恐怕太艷麗了些。”
孟沉霜總覺得謝邙說這些話時在笑,可是他定了定目光仔細打量謝邙,卻又并未看出什么笑意來“我”
他總不能說是買給謝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