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明武天王塔,向來是不靈驗的。
他們只是需要一座堅固的高塔,支撐起胸中風雨如晦的哀苦天地。
這樣才能于人生苦海長河中繼續行舟。
這天晚上有中秋賽詩會,然而雪席城中愁云慘淡,參會賓客寥寥無幾。
白望辰比兄長善為文,兄長死后,卻很多年不曾作詩,但在這場冷清壓抑的賽詩會上,他留下了此生最后一首詩文。
但望靄靄佳人面,應憐匣中碧血刀。
大虞三百二十八年,白望辰書。
寧如英握住他執筆顫抖的手,堅定地向他點了點頭。
第二日,他大開雪席城南北城門,迎幽、齊二軍入城,獻降書。
當夜,宴飲之后,他邀請幽王與北齊主將共同前去明武天王塔祭拜。
北齊主將面色不善,白望辰勸解道,若無明武天王當年誅滅北境九狄,齊國如何能夠崛起,明武天王與你我三人,都不是敵人。
身形魁梧的北齊主將這才松了口,與幽王和白望辰一道入塔。
夜色幽微,燭火煌煌。
兩位勝者不愿跪拜,只是上了香。
白望辰跪地叩首時,倒斜的余光看見塔外高墻上立起了一道意料之中的人影。
他唇邊含笑,眼眶瞬間蓄滿無法控制的淚水,頓首,再頓首,聲音響得像是要把地磚敲碎。
北齊主將驚異地看了他一眼。
白望辰起身時仰望明武天王千年不易的面容發愿“愿天王佑我永守雪席,扣城者盡滅于刀下”
北齊主將被白望辰的話一驚,瞥見白望辰腰側佩刀佩劍,立刻握上了自己的寶石彎刀。
然而不等他將刀拔出,一只穿云利箭精準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北齊主將瞪視著白望辰倒地,一旁的幽王在驚恐中迅速反應過來,拔劍架在白望辰脖子上,尋找利箭飛來的方向,將人按在身前讓做肉盾。
“你讓你的人收手,否則我就殺了你”
“她現在聽不見我說話。”白望辰笑了笑。
下一刻,倏然破空之聲穿透寒夜,羽箭沒有半分猶豫,如電光飛射而來,刺穿白望辰的胸膛后,狠狠插進了幽王的心臟。
幽王當場斃命,白望辰倒下時,還沒完全斷氣的北齊主將在一旁從血中發出聲音“你殺了我,又能如何北齊精兵數萬”
白望辰胸口淌出鮮血,嘴角抽動“數萬又能,如何”
三人倒下,攻擊卻還未停止,下一支箭帶火而來,刺入地面石板之間,火焰順著縫隙落入,古怪的爆響貼地而來,這一刻巨大的火焰從地面炸開,焦氣瞬間與火焰一同四散,頃刻間點燃塔中帷幔燈燭。
地磚下用來供熱的地龍管道被填滿石膽油,一旦碰上明火,便迅速燃燒爆炸,掀翻地面,熊熊火光映在北齊主將眼中,照出無限驚恐。
大火順著木柱攀援而上,將整座天王塔燒成火炬。
寧如英站在塔外高墻上,火光映亮她的衣衫與手中長弓,遙遙注視塔中人淹沒在熊熊火海之中。
天王塔的光亮仿佛是一個信號,轉瞬之間,無數帶火的羽箭在城池內外飛射,點燃潑灑的石膽油,將雪席城內外燃作滔天火海。
城中僅剩活口、城外枕戈待日出屠城的敵軍,皆被提前布置好的石膽油陷阱包圍,火焰轉瞬燃起焚身燒骨,無人可逃。
寒風為大火添了一把力,火光扶搖上九霄,燒透半邊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