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聲音低沉沙啞,一開始輕緩得與這幅粗獷頹沉的外貌毫不相符,可一看見燕蘆荻懷里抱著一副空刀鞘,瞬間皺起了眉。
“嗯,我聽說,謝邙這回傷得很重。”燕蘆荻答道。
應商注視著重新換上白衣的燕蘆荻,沒有說話。
兩人無聲地僵持著,如果不是燧火流石燃燒的焰火還在晃動,幾乎難以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良久,應商重新拿起鍛錘,回首看向手中被燒得近乎發白的鋼材,平靜道“你走吧。”
“鐺”
又是一錘砸下,火星四濺,太茫山中鑄劍的日子,就是這般枯燥無味,千百年如一日。
“但是”燕蘆荻年輕的臉上浮出幾分猶疑,下意識地上前幾步說,“我的刀還在你那修”
“鐺”應商一錘砸在鍛劍臺上。
他側目而視“你的刀那把刀是我的。”
這話登時讓燕蘆荻睜大雙眼,火光照亮他那副難以置信的神情“應商,你和我你怎么還能不認賬呢”
“賬”應商將手中的鋼材往前一扔,這個初具雛形的半成品落入火焰之中,頃刻被火焰燒彎,甚至開始熔出鐵水,應商走下鍛劍臺,一邊用布擦手,一邊帶著渾身灼熱氣息一步步靠近燕蘆荻,“你把這當作一筆賬”
燕蘆荻抱緊刀鞘后退,小聲地說“我沒有,我只是”
他說不下去了,低著頭陷入沉默,雙眼只能看見應商寬大而粗糙的手。
“你就非要去找他嗎”
其實應商的語氣低沉緩
慢,從來沒有咄咄逼人,可他實在太高大,完全將燕蘆荻罩進了自己的影子中,密不透風。
如果要是燕蘆荻會害怕,或許也算是件好事,可他似乎半點恐懼的情緒也沒有,冥頑不靈地用沉默和人對抗,非要一條路走到黑。
應商懂得他,只是時常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自己的話在燕蘆荻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好,我知道了,”
dquo”
“我不是”燕蘆荻猛地抬頭,終于想說些什么,可留給他的卻只剩下應商的背影。
剛才被應商拋出去的鍛鋼已盡數熔化在燧火流石中,不見蹤影。
他背對著燕蘆荻走回去,抬手一招,霎時間未被火焰照透的黑暗中傳來萬千刀劍急鳴,兵戈顫抖碰撞。
爆破聲中,刺目銀光陡然閃過,眨眼間照亮四方石壁上懸掛著的無數神兵利器。
但皆不如眼前這把利刃,它裹挾著磅礴刀氣破空而來,直指燕蘆荻。
鏘
空氣震蕩,卷開煙塵火焰。
眼前青石板中赫然嵌入一把通透近白的環首刀。
刀柄釬刻浮云流水紋,刀身生長游走著赤紅色的花紋,整把環首刀震蕩悲鳴,似高鸞長吟,久久不息。
刀尖扎進燕蘆荻足前兩步,他呼出一口氣,握住玉猩刀,震顫順著虎口傳入心臟,他手上用力,把長刀從石中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