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霜只覺謝邙冷靜順和得過了頭,反倒讓他怒火冷顫一齊上涌,忍不住質問“那么乙珩三十三年誅仙臺上,我沒有順著你的心,反倒自戕,是不是還叫你失望了”
一旦提到孟沉霜的死,所有的春風朗月都在一瞬凝成秋雨寒冰,謝邙的唇角收斂下去。
殺夫斬情證道,畢竟要講個夫、講個情。
孟沉霜若是用他的命換飛升,又或者是在誅仙臺上下不去手,收了劍,都是對這兩點最不可反駁的承認。
無論哪一個,謝邙都愿意承受。
但他沒想到,孟沉霜兩個都沒有選。
可他沒有辦法把這些幽微而陰暗的心思說給孟沉霜聽,只道
“我不想失去你。”
孟沉霜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謝邙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指帶到腹上丹田之處,白紗已經繞了一圈將傷口掩蓋住,謝邙按著孟沉霜的手,往下壓了壓“這舊傷是我以鹿鳴劍為之。”
方才一切隱藏在沉默中的過往,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是,我害怕飛升雷劫。”謝邙忽然坐起身,腰腹發力時鮮血瞬間浸透白紗,但他半點不在意,不斷逼近孟沉霜,直到后者閃躲不開,向后一仰摔倒在地板上。
不等孟沉霜反應,就被整個籠罩進沉重的陰影中,謝邙身形投落的暗影如同牢籠般將他束縛在地。
他瞬間雙目圓睜,冷汗直冒,掙了一下,沒掙開。
謝邙哪有剛才丹田重傷、柔弱無助的樣子
孟沉霜可不覺得自己的醫術有這么高明。
他一掌牽制住孟沉霜的雙手腕,
牢牢壓在胸前,
另一只手就撐在孟沉霜的耳邊,以一個絕對俯視和掌控的姿勢,深深地注視著他。
謝邙看著驚異的青瞳中倒影出自己的身影,恍神了一瞬。
“沉霜”
孟沉霜咬著后槽牙,不知道該如何呼吸。
“沉霜死了,我舍不得,總祈盼能把他找回來,”謝邙一字一句緩緩道,“飛升雷劫若渡不過,我便身死道消,再沒有辦法找回我的沉霜,若是渡過了,我就會被拘束在仙界,不得入凡塵,更找不到我的沉霜。所以,我不能渡那一劫。”
“那進入渡劫期時,又為什么非得是在幽冥九泉渡雷劫,這回不怕被天雷劈死了”
“因為我不知道天雷能否劈開九泉冥府,姑且一試。”
“”
孟沉霜想起來了,在他最初進入魔君燃犀軀體時,便是被謝邙關在寒川惡牢里,用鹿鳴劍挑起下巴,冷聲問如何進入幽冥九泉尋回逝者魂魄。
謝邙還把他的舊身體凍在萬年寒冰玉棺里,只待哪天將魂魄尋回,就能把他復活。
忽然之間,孟沉霜皺了皺眉,發現謝邙剛才的回答里出現了前后矛盾。
“所以,你真像話本里說的那樣,捅自己一刀,就是為了重新渡劫,引來天雷劈九泉”孟沉霜問,“方才所說怕被天雷劈死的那一條,真的不是在騙我嗎”
孟沉霜現在極度懷疑,如果不是因為飛升入仙界后,再也不能返回人間,謝邙甚至會用飛升雷劫來劈九泉。
孟沉霜彎著手指,撓在謝邙的下巴上,然而后者只有閃避與沉默,仿佛某種默認。
“你又是為了什么而自戕呢”謝邙把問題推了回去,“你本不必這么做。”
孟沉霜不撓了,手指像爪子似的收了回去“你先放開我。”
“為什么你想編一個謊話來騙我,然后逃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