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連日大雪,早就將一切人跡掩埋,李瑾不得不帶著獵犬來搜尋。
在雪地里不知攀爬了多久,跑在前面的獵犬接連停在一片山坡上,回頭沖著李瑾吠叫,然后開始用爪子刨雪。
可是它們分散站著,相隔十來米,蕭緋的尸骨究竟落在了哪一處
李瑾不知道,他只知道狂吼著趕開獵犬,自己撲上去,徒手往雪里挖。
獵犬們被他這幅樣子嚇得恐懼亂吠。
李瑾渾然不覺,只在雪地里狂挖,跟隨的侍從給他找了把鏟子來,他卻把人一把推開,直到在雪里挖出一把斷裂帶血的劍柄。
是蕭緋的佩劍斷蓬。
斷蓬冰冷如燒,觸之生疼。
李瑾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和冰冷,用這劍柄往獵犬挖過的地方鑿,終于又發現一截heihei長長的腿骨。
他又往下面挖了好一截。
仍然只有腿骨。
李瑾的視野陣陣發黑,有那么幾息,他幾乎什么都看不見了,被禁錮在皮囊骨血里的魂魄被這可恨的命運碾壓又撕碎,扔進火里燒灼,又拋入鯨波中翻滾。
緩過神來時,他猛然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挖掘下一處雪坑,酸苦和窒息在五臟六腑間盤旋。
他的手掌被粘在冰冷的劍柄上,等刨出新的骨頭和血肉,李瑾猛地一扯,把手從劍柄上撕下來,鮮血淋漓地去捧出那零落的骨頭。
被冰霜凍起的淚水和慟哭再度決堤,李瑾抱著斷劍和滿懷的骨頭,跪倒在無垠雪坡之上。
蕭郎heihei蕭郎何辜20”
青史寥寥幾筆,后人短短幾字便說盡今日。
謝邙自知此日痛徹,卻不想還有這般癲狂絕望。
仿佛這就是他永生永世的宿命,他的生命中再無他物,往后余生都懸系在一個死人身上。
李瑾后來求仙問道,連死前最后一日,都是在山崖上向蒼天發愿,愿傾盡他所有,換得蕭緋復返。
脊骨的鈍痛不斷上涌,謝邙觸電般收回了搭在斷蓬劍柄上的手,神志自記憶中復返,只覺臉頰上熱淚滾燙。
李瑾的瘋癲仿佛還在心頭,謝邙擔心自己此刻神情也如那般可怖可憎,嚇壞孟沉霜。
他努力挪動臉上肌肉,抬起頭去看孟沉霜,卻見孟沉霜的眼睛睜大了,似乎有驚詫和懼色。
“南澶,你”
謝邙一把握住了孟沉霜的手,脫口而出“我找到你了,懷崢我,你回來了,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謝邙一貫冷肅持重的表情消散全無,臉上又哭又笑,既扭曲又哀傷絕望,可憐又可怕。
孟沉霜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謝邙握得更緊。
他的眉頭鼻梁皺在一起,淚水流得更狠,上前一步直接扣住孟沉霜的腰,像是抱著一堆骨頭一樣,要讓孟沉霜和自己緊貼在一起。
孟沉霜一時不察,被他這力道按得失去平衡,兩人抱在一起摔進一地黑霧里。
謝邙身上滾燙,還想和孟沉霜貼得更緊,最好讓血肉都交融,一起爛進泥地里。
孟沉霜快要窒息,屈膝一擊頂在謝邙腹上,他緊盯著謝邙泛起青芒的眼睛,大吼道“謝邙你給我清醒點你在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