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霜又問了些細節后,送別裴練鷗離開夢境,但自己卻無法立刻醒來,不知又睡了多久。
當他睜開眼醒來時,隱約聽見玉輪車外陣陣鴉啼。
東方破曉,謝邙一直守在他身旁,正在擦劍,袖裾落滿清冷的晨光。
“夢醒了”他將劍放在膝頭。
孟沉霜慢慢坐起來,睡了一覺之后,身上的酸痛竟變得更加明顯。
“夢很早就結束了。”孟沉霜撐著腰拉伸,“只是睡著了就沒法自己醒過來。”
謝邙把劍挪到一邊立著,拉孟沉霜過來,幫他揉腰“是這難受”
“是,嘶”孟沉霜被他一碰側腰,一陣鈍痛。
“是不是青了”謝邙問,“我用藥油給你揉揉。”
“原來謝仙尊記得自己做了什么真的只是揉揉嗎”孟沉霜極不信任地看向他。
謝邙舒展眉頭,道“我現在沒有走火入魔,控制得了自己,就是不知道魔君陛下耐不耐得住了。”
“耐不住就讓愛妃侍寢。”
“謹遵陛下旨意。”謝邙取出藥油,為孟沉霜寬衣解帶,讓他趴在自己膝頭。
只見指痕遍布孟沉霜的側腰和肩頭,歇了一晚上過后,紅腫都變成層層疊疊的青紫落在雪里。
謝邙記得孟沉霜腳腕腿后也有一些,他搓熱了活血化瘀的藥油,一處處揉過去。
“南澶,你沒有夢見過我嗎”孟沉霜忽然問。
謝邙的手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孟沉霜是在問自己入魔時說的話“時常夢見。那日說的只是是李瑾的執念。”
“李瑾不曾夢見過蕭緋”
“時常夢見,蕭緋常年在外征戰,每一回分別以后,李瑾白日念及蕭緋,晚上就會夢見他。后來蕭緋去世,他也每每夢起蕭緋,可他實在貪婪而不知足。”謝邙說,“屹州有百姓說自己夢到明帝入夢,李瑾卻不曾夢見過神仙,他只是反復陷入與蕭緋年少同游的夢境,但那都只是他自己的回憶,可若是明帝入夢,他就可以告訴自己,蕭緋來找他了。
“如果他一直夢不見蕭緋,偶然能得幾回魂夢與君同,自然很好,但夢見蕭緋之后,他便又不滿足于此,想要見到真正的蕭緋,即使是在夢中,不過我料想,明帝如果真的入夢,李瑾必定還要妄想見到活生生的蕭緋。愛欲、樂欲、貪欲,他占全了。”
“人總要有愿望,這沒有什么不好。”
“可不是所有愿望都能實現,終李瑾后半生四十二載,明帝從未入夢,由此生求不得苦。”
“如今你見到我了,還有什么求不得。”
“唯恐相逢是夢中。”
“你勸過我此生非夢,現在換我來勸你嗎”
謝邙忽然輕聲笑說“不必,不必,若為夢中身,只盼此夢長醉不醒。”
接下來前往南海飛鷗島,遙隔三千里,驊騮玉輪車走得太慢,又不能渡海,二人換做御劍而行。
上飛鷗島取了裴練鷗的云鷗玉佩后,再轉道往北,落腳在蒼量海畔椿都,朝東一望,便可見那煙聊霧繞的海上桐都。
桐都是裴氏地界,有裴家豢養的桐都衛時時巡視,除非得許,尋常修士不可御劍入內。
孟沉霜與謝邙換了新的易容,又仔細遮掩了魔氣和修為,在椿都買了幾身不大名貴的衣裳和兩匹馬,趁未時海水落潮,順著花錦道策馬往桐都。
馬蹄踏過濃密碧綠的海草,草葉間的海水飛濺,其間繁花繽紛,仿佛一條光澤亮麗的絲緞鋪陳,連接著海上桐都與陸上
椿都。
桐都雖在海上,卻實際算不得一座島。
千年以前桐都也是陸上的一座城池,后來文帝飛升后,抬起桐都北側土地,升入空中作為天上都基底。
磅礴靈泉自空中傾瀉而下,波瀾壯闊,徹底擾亂了原本的洋流。
天上都落水與洋流不斷侵蝕地上桐都的土地,幾乎將它和陸地分割開來,后來裴氏設下護都大陣阻擊海浪,這才沒讓桐都就此消失在蒼量海中。
只是桐都與陸地的聯系已經被侵蝕到只剩下一條百丈寬、千米長的道路,而且桐都西方地勢更低,一旦晝夜漲潮,這條道路就會被海水淹沒,只有每天退潮時才能夠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