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捕快,快班和壯班的捕快們顯然就比皂班的捕快們過得滋潤些。先前去抓捕劉慎行的捕快,就屬于快班,劉慎行等人平時沒少請他們喝酒。
而六房的事宜更為復雜,職責分類按六部一樣分,但因為事情太過瑣碎,需要查驗記載的地方太多,負責登記的小吏雖然在衙門里就是個不起眼的差事,但到了下頭記載百姓們的田產家業時,那可是能要一家人性命的存在。
朝廷收稅全按這些小吏登記在冊的數目來,有些本事大的能吏,嗖嗖幾筆,就能把富戶變窮家,窮家變富戶。
要是縣令搞不懂這里頭的門道,哪怕他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小吏們不過是不入流的胥吏,看似縣令高高在上,實則被胥吏們玩轉于股掌之間,不經意間就變成了聾子瞎子。
蕭景曜恍然大悟,“怪不得大人一上任,就先去鄉下問老農們收成如何。那時候大人就想著怎么不被胥吏糊弄了”
官場上下,都在博弈。往大了說,皇權和相權在博弈,中央和地方在博弈,哪怕最低一級的縣令,還是要同手底下的小吏博弈。
一方強,另一方自然就弱。尹縣令一來就奔去鄉間查看農桑之事,胥吏們知道他不好糊弄,甭管心里有沒有想法,都會老實下來。反之,胥吏們的膽子就會大起來,收受富戶們的銀子,想辦法為他們更改戶籍上的產業,讓他們少繳稅。
蕭景曜表示學到了,以后自己要是當縣令,也這么干。
尹縣令還把蕭景曜帶去了田間。雖然已經入冬,但農戶們也沒閑著,他們想辦法挖水渠,希望挖好水渠后,來年灌溉更容易。還有人撿了枯葉雜草焚燒,準備給土壤堆肥,希望來年能有一個好收成。
蕭景曜跟在尹縣令身后,同他一起干活,一點不滿之色都沒有。
尹縣令暗自點頭,問蕭景曜,“可還受得住”
蕭景曜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神情堅毅,“受得住。”
“瞧你這一頭汗。如今你可知曉了農事之艱”
蕭景曜點頭,“農事確實累。尹伯這是想要我知曉民生多艱嗎”
尹縣令點點頭,又搖搖頭,嘆了口氣道“你這樣的天才,我此生從未見過。聰慧之人走了正道,必然名垂青史。但若是移了性情,以這等人的聰慧,便是天下百姓的劫難。”
“你尚且年幼,就受到了賈縣令的迫害。心智未成熟之際,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會被影響。同為縣令,我可以身體力行地告訴你,這世間,從來邪不壓正,乾坤朗朗,你只是運氣不好,碰上了一個壞人。”
尹縣令的話十分樸實,沒有引經據典,也沒有長篇大論,他只是平靜地告訴蕭景曜,“我只是一個縣令,所以只能教你縣令該做的事情。你的前程遠不止于此,希望他日你身處高位,也別忘了你現在所感嘆的,民生多艱。”
蕭景曜驀地想到了嚴知府的師爺讓自己看戒石坊的事情,腦中豁然開朗,原來大家都在隱晦地關心愛護他。
看著尹縣令平靜的神情,蕭景曜重重一揖,“謹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