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只給皇室看病,文武大臣,只有特別得皇帝重用的,才能破例請太醫過去為他們看病。
大齊的太醫們除了給皇室們看病之外,還有一種用途。那就是偶爾奉命去給稱病的官員診脈,判斷他們是不是真的病了。要是沒病稱病不干活,哦豁,完蛋,你最好祈禱你在陛下心里有點分量,不然一個降職大禮包肯定逃脫不了。
是以大臣們對太醫都十分客氣。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交好一位醫術精湛的太醫,指不定哪天就能救自己或家人一命。誰會故意開罪太醫啊
這么來看,正寧帝答應讓劉白芨去蕭景曜的莊子上研究種牛痘一事,已然是格外給蕭景曜恩典了。
蕭景曜覺得自己能受得住這個恩典。
要是能解決天花的問題,劉白芨必然能醫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青史留名成就達成,劉白芨該提著厚禮上門感謝蕭景曜才是。
蕭景曜對提醒劉白芨牛痘一事上完全沒壓力。
劉白芨是個瘦高個,寬大的官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蕩蕩的,下巴上留著山羊胡,眼神清亮,完全不像耳順之年的人的眼睛那般渾濁。蕭景曜剛走到他身邊,就聞到了他身上的草藥味。
劉白芨見了蕭景曜,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這才沉聲問蕭景曜,“你說種牛痘可以預防天花,當真”
蕭景曜反問,“我本是中書舍人,醫術上的事同我并不相干。說謊對我有什么好處”
劉白芨信了,卻還是皺眉,一路上眉頭都沒舒展開來。就算坐上了去莊子上的馬車,劉白芨依然眉頭緊鎖,時不時嘀咕一聲,“醫書中沒提過啊。”
蕭景曜忍不住插嘴,“前人醫書中沒提過,等到您做成之后,將自己畢生的經驗編寫成醫書,不就有了記載了嗎”
劉白芨深深地看了蕭景曜一眼,忍不住搖頭,“著書豈是這么容易的若是醫書不夠精湛,便是寫了書,也不過是成為他人的笑柄。”
不僅如此,還會遺臭萬年。不管過了多久,都會有人指出醫書中的錯處將自己拎出來鞭尸,要是錯處太多天啦,自己還不如一出生就死了,好歹不用受這種屈辱。
想到蕭景曜剛中完狀元后就出了什么五年科舉,三年模擬之類的科舉書,劉白芨又將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他面前這位就是個一言不合就寫書的家伙,估計是對自己的才華十分自信,根本不會考慮過自己還會出錯的問題。
蕭景曜對劉白芨也很好奇,知道一般太醫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對待。人家是為皇室成員看病的,頂天再給大臣們把把脈,官職小的都不夠格讓他們出診,結果蕭景曜和正寧帝叭叭一通,正寧帝一開口就讓劉白芨來蕭景曜的莊子上給個伺候牛的漢子問診把脈,也就是劉白芨性子好,換個脾氣爆的,就算皇命不可違,也得在心里狠狠記上蕭景曜一筆。
太侮辱人了
想到這里,蕭景曜便對劉白芨拱了拱手,認真道“此事是下官考慮不周,等到功成之后,下官再請您喝酒,向您賠罪。”
“喝酒傷身,你雖然年輕,也得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劉白芨沒有這么多復雜的想法,他只是單純地好奇,“天花如此兇猛,竟然靠一個牛身上起的痘,就能預防它嗎”
說著,劉白芨又奇怪地看了蕭景曜一眼,“若是功成,你向我賠什么罪該是我請你喝酒,謝你送我一條通天大道才是。”
這是個老實人。
蕭景曜燦爛一笑,神情柔和了幾分,“這不是怕您記恨我將您帶到莊子上來嗎”
“這有什么好記恨的”劉白芨神色淡淡,“醫者不是看書看出來的,是在一次次的問診開藥方中磨煉出來的。我們劉家杏林世家,當年我學醫時,還曾為流民看過病。若是因為病人身份的高低而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這樣的人,已經失了醫者本心,故步自封,再難有所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