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好幾年都沒出來應酬交際,又一直在后宅經受宋氏的精神凌遲,情況實在稱不上一聲好,甚至有些懼見生人,來總督赴宴的路上,張氏就一直抱著女兒在發抖。然而為母則強,感受到女兒的害怕后,張氏心中瞬間生出無限的勇氣,緊緊回握住鄧芳娘的手,像鄧芳娘小時候那樣,用她孱弱的身軀擋在了鄧芳娘身前,替鄧芳娘擋住了許多打量的目光,還禮數周全地向顧希夷行了禮。
顧希夷原本打算從張氏和鄧芳娘身上入手,讓她們幫忙里應外合,通過鄧書棋將閔州豪強這一系徹底根除。
然而現在看著母女倆互相攙扶,分明還保持著距離,顧希夷卻仿佛看到了兩只緊緊貼在一起的小獸,害怕得渾身發抖,也互相鼓勵要堅強地活下去。
顧希夷心下不忍,趕緊讓張氏和鄧芳娘坐下,又親切地詢問她們一些簡單的問題。比如愛喝什么茶,可否看過書,如今閔州時興什么料子等一系列不會踩雷的問題。
張氏和鄧芳娘的神情逐漸放松下來,鄧芳娘認真看了看顧希夷那張宛若上蒼一筆一筆細心描摹出來的精致面容,想到宋氏這兩天在家大發脾氣,說過的一些不知所謂的話,鄧芳娘就忍不住想笑。
也不知那位自認為美貌無雙的宋姨娘,在見到顧夫人后,會不會還這般信心滿滿。
鄧芳娘一時間竟有些期待。
同知夫人是個長袖善舞的人,她和張氏的來往最多,對張氏的遭遇頗為不平。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她丈夫還在鄧書棋手下辦事呢,哪怕她再憤怒,也得捏著鼻子同宋氏這個不安分的妾室交際。赴宴被惡心一回,到家后見了那幾個和宋氏一樣做派的妖妖嬈嬈的妾室,又被惡心一回。
更惡心的是,幾家全都住在府衙后面的宅院里,鄧家內宅那些貓膩,同知夫人門兒清
現在再次見到張氏,同知夫人趕緊握了她的人,親親熱熱笑道“可是有好幾年沒見著你了,身子如何不管碰上什么難處,都別往壞處想。往后的日子還長著
呢,多想想芳娘,多孝順的孩子”
張氏的眼珠子微微一動,臉上逐漸有了細微的神采,仿若是平靜的水面上終于漾起了一絲細微的漣漪,叫鄧芳娘看得眼睛一酸。
張氏卻特別鄭重地點頭道“芳娘確實是個孝順孩子。”
顧希夷也喜歡鄧芳娘這份骨氣,立即對著鄧芳娘招招手,示意鄧芳娘到她面前去,上下打量了鄧芳娘一番后,顧希夷又是一笑,“這姑娘秀外慧中,我一見就喜歡。”
說著,顧希夷便摘下右手上戴著的玉鐲子,不由分說往鄧芳娘手上戴,“好姑娘,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切莫推辭。”
鄧芳娘看向張氏,張氏久不出門,反應也有些遲鈍,一時間竟愣在那里。顧希夷又是一笑,目光溫和地看著張氏,笑容如天邊的日光,霸道地破開張氏心頭的黑云,“張夫人,芳娘這姑娘十分合我眼緣,只可惜我也沒有弟弟,也沒有適齡的侄子。若是夫人不介意,等我得了空,就替芳娘物色個樣樣俱好的人家。”
鄧芳娘感激地看了顧希夷一眼,而后立即羞澀低下頭去。張氏也反應過來,淚濕眼眶,強忍著淚意道“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有了總督夫人這一句話,宋氏想再插手芳娘的婚事,絕無可能。
顧希夷見她們母女瞬間反應過來,心下也頗為高興。她有意幫張氏和鄧芳娘一把,但要是她們本身立不住,縱使顧希夷能耐通天,也沒轍。
還好,這母女倆只是看著柔弱可欺,實則堅韌無比,讓顧希夷倍感欣慰。
在場女眷也是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顧希夷的意思。不管前堂的大老爺們怎么辦事,這位總督夫人的態度很是明確她看不慣妾室欺凌原配發妻,隨意拿原配子女的婚事戳原配的心窩子。
女眷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要感慨顧夫人消息之靈通,還是該高興以后終于不用避而不談寵妾滅妻的問題。她們當初捏著鼻子和宋氏親親熱熱往來,也是很糟心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