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朝廷不可能讓商人的地位過高。
這無論是建馬場的地,還是建倉庫的地,都是大塊土地,若要在遠郊還好說,這可是洛京城內,你買這么大塊地是想做什么
一個從八品的小官,如此張揚,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所以如何既能借他人之勢,又能做幕后之主,這才是最該考慮的問題。
宋三郎一路思索著,馬車緩緩拐入自家胡同,車前傳來李把式的聲音,“三爺,已經到家了。”
宋三郎下車,抱著辰哥兒回屋,秀娘見爺倆回來,忙上前接過小孩放回床上,轉過身同宋三郎說起一件稀罕事,“三郎,你猜今天誰來咱們家里了,你肯定想都想不到。”
宋三郎笑了笑,“是那個”
秀娘“你大舅母。”
宋三郎微微怔了一下,老太太的兩位哥哥同老太太幾乎是完全斷絕了關系,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如今突然登門拜訪
宋三郎道“可是她們家那位有什么不好了”
秀娘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三郎你怎地能猜這般準,你是提前聽說了什么嗎你那位大舅想要見咱家老太太一面,在你回來之前,大舅母剛剛走,自她走了,老太太到現在都還沒出過屋門呢。”
在宋三郎看來,這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理解,人越老了就能越體會到親情的可貴,尤其是人之將死時,一切對他來說都是虛妄,或許唯有親情能帶去一絲心靈上的慰藉。
說到底徐家的落敗跟老太太有關系嗎
但凡是個明白人就不會如此想。
徐家的落敗同宋家的落敗一樣,最重要的原因都是后繼無人,族中的老人退下來了,卻無新生力量頂上去,這就造成了斷層,若是一代斷層還能維持,出面兩代斷層就比較可怕了。
豪門大族的日子也并非想象中那般容易,若要保住
富貴,
他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不停往上爬。
守成是不可能守住的,一旦朝中無人做官,或者官職比較小,就會面臨沒有油水可撈。
雖無油水可撈,富貴日子卻過習慣了,上得去,下不來,全府主子們的吃穿用度,交際應酬,幾十口子仆從的吃穿用度以及月錢,銀子像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就算是守著金山銀山也是坐吃山空。
問題是就算看出了困境,也只能咬緊牙關,打腫臉充胖子維持體面,若被人看出你家走下坡路,八成是墻倒眾人推,失去更多向上抓取的資源,落敗的速度只能更快些。
為什么那些勛貴子弟亦要吭吭哧哧考科舉,因為皇帝也不是傻子,他很清楚靠著蔭庇上來的人大多不堪大用,還得是科舉上來的人才有真才實學。
所以靠蔭庇得來的官職要么是芝麻小官,要么是名字好聽無實權,若要做高官,除了皇子皇孫以及有大貢獻者,其他人等都要老老實實考科舉。
而徐家兄妹之所以不往來,不過是維護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對老太太寬容,那么族中的后輩有樣學樣該當如何處置
想必這一點徐家兄弟清楚,老太太自己心里亦十分清楚。
不過他們現在也不需要考慮維護不維護所謂的家規了,因為徐家已經落敗到無人可以與之聯姻了。
宋家是屬于慢慢沒落,最起碼人家還有個過渡,徐家幾乎算是轟然倒塌式的。
高處不勝寒,官場無常,大家族的覆滅往往都在剎那之間。
宋三郎不求在官場上顯赫,他只要有個官身方便做事就足夠,官越小,越安穩,尤其是有后臺的小官,不用擔心哪天被推出去做了替罪羊,還能有時間精力讓他帶帶娃,搞點小副業。
如此甚好。
晚上,一家人吃晚飯,老太太說胃口不好,沒有出來吃,辰哥兒才剛睡醒,小孩迷迷糊糊地沒胃口,主要他晌午吃得有些多了,不想吃就罷了,等晚些時候再給熬些軟爛的粥來。
宋大郎回來聽王氏說了今日之事,擔心老娘,忙端了碗粥進里屋去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