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丘陵平原間不見半點燈火,就連辰江的波濤也變得輕柔。
恍惚間,月下江上似乎只剩下兩道身影。
應長川說話常常模棱兩可,故意引人猜度。
但這一次余光看到身邊人的表情,他忽然開口道“去江邊看過后再議此事。”
江玉珣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是,陛下”
這餅畫得也不算完全失敗嘛。
樓船上不方便翻閱奏章、公文。
往常喜歡加班到深夜的應長川,也難得早早休息。
戌時,天子徐徐走下甲板。
片刻后,江玉珣也跟在他背后下樓,并停在了方才那間船艙外。
見到這扇熟悉的隔門,江玉珣終于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今天晚上究竟應該睡在哪里
就在他站在原地不斷糾結的時候。
天子已緩步走入艙內。
暈車、暈船時最好待在比較透風的地方。
除了甲板以外,應長川的住處便是這艘樓船上最為通風之處。
今天上午,我應該是臉色差得嚇人,又暈得不省人事,才會被應長川送到這里來的吧。
畢竟他還需要侍中協助處理公務,總不好將我丟下船自生自滅。
我既然已經恢復了不少,那么今天晚上
“愛卿為何站著不動”
就在江玉珣決定下樓回自己所在的船艙時,應長川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說“回稟陛下,臣在思考今晚要住哪里。”
應長川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著反問道“愛卿想住在何處”
說話間又有一陣江風蕩過,帶來了淡淡的龍涎香。
這還用問
有豪宅可住,誰愿意去住宿舍。
更何況還是一個通風不好,待久了便會暈頭轉向的宿舍。
可這是在“豪宅”里面沒有皇帝的前提下。
江玉珣本應該客氣一下,說身為朝臣的自己不敢打擾皇帝,且樓船設施齊全,住在哪里都沒有區別。
但是天不遂人愿。
樓船上一片寂靜,偶有浪聲在耳邊響起。
江玉珣的聲音,與藏在話語里的期待、忐忑,無比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邊。
他輕聲問“臣想住在這里,可以嗎”
啊啊啊
江玉珣一邊說一邊攥緊了手心。
這話怎么聽怎么像我主動想巴結、留在皇帝身邊。
假如應長川這個時候拒絕,那可就尷尬到家了。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為了給自己找回一點面子,江玉珣只好咬牙補充道“臣暈船似乎有些嚴重,陛下這,這里呃通風比較好,臣并沒有其他意思。”
船艙內外,五六名內侍官均凝神靜氣。
江大人未免過分大膽了吧
大周的王公貴族,哪怕睡覺身邊也要留人隨時伺候。
這船艙分內外兩間,外間就是為此而準備的。
從這個角度看,江大人住在這里非常正常。
可是不同于別的王公貴族,陛下的身邊向來不喜歡留人。
也不知道江大人這樣說,陛下會不會生氣
想到這里,幾名內侍官也不由默默替江玉珣捏了一把汗。
應長川不知何時轉過身看向屋內。
一輪圓月正好懸在那扇窗外,映亮了內外兩間船艙。
他頓了兩刻,唇角忽然輕輕一揚,末了緩聲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