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沼澤中,自然不能穿普通的鞋襪。
木屐在這個時代非常常見。
見到來人,江玉珣立刻心虛起來“我昨日白天睡得太多,所以晚上失眠了一會,這才起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他原以為莊岳會生氣,或是教育自己。
不料對方竟然笑了起來,并忍不住撫著胡須欣慰道“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是在陛下的寢殿里睡的。”
江玉珣
“是,但是”
話雖這么說,可是聽上去怎么有些怪怪的
“這不就對了”行伍出身的莊岳行事頗為豪邁,說著說著便重重地朝江玉珣肩膀拍了兩下,“如此恩賞無論是誰都會激動睡不著的。”
“不過賢侄還是要早睡早起啊,陛下總不會一直這樣縱容你。”
今早睡過頭實在無法反駁的江玉珣,只得艱難點頭。
說話間,莊岳已帶著換好鞋的江玉珣走到了樓船一層的甲板上。
見四周皆有守衛,莊岳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湊到江玉珣耳邊道“這才對嘛,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是要多去陛下面前走動走動。這樣陛下遇到事情才能第一時間想到你。”
末了,他總算是帶著江玉珣走下樓船,去找應長川了。
而早已下船等候的玄印監也隨之跟了上去。
辰江附近的這片平原,遠看濤湖泛決,觸地成川。
走近更是連個可下腳的地都很難找到。
莊岳雖然是武將出身,但畢竟上了年紀。
一路上,玄印監都在用竹竿輕打水草,驅趕蛇蟲。
江玉珣則負責攙扶莊岳“世伯,當心腳下”
說話間,忽見一道青光從水中閃過。
莊岳被嚇了一跳“剛才那個是什么東西”
“是水蛇,”江玉珣回答道,“沼澤里很多這種水蛇,不過世伯放心,它們沒什么毒。”
此時的南方沼澤地區多蛇蟲,一到夏天更是悶暑難忍。
正是因此,應長川才把南巡的日子定在秋季。
聽到江玉珣說那蛇沒毒,莊岳這才放下心來。
同時,不由輕聲自言自語道“此地條件果然不佳,怪不得朝野上下都將這三郡視作累贅。”
話音落下,終是嘆了一口氣。
江玉珣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一群人走走停停,兩刻鐘以后,終于追上了大隊人馬。
此時,桃延郡太守正在向應長川介紹這周圍的環境。
“啟稟陛下,桃延郡雖是平原,但平原上皆是沼澤。地上泥濘不堪、坑坑洼洼,能耕種的地方少之又少,”說到這里,他不由嘆了一口氣,“郡內百姓,莫不是在與天爭地。”
應長川的臉上罕見地沒了笑意,眉毛也輕輕地蹙在了一起。
天子的心情,與這里的每個人一樣沉重。
“宣大人說的是啊”
隨行官員也不由跟著點起了頭。
桃延郡太守名叫宣文力。
或許是因為江玉珣方才不在。
與昨夜相比,他看上去平和了不少,而臉上的愁意,也在此刻變得分外明顯。
江玉珣并沒有上前,而是正在遠處默默地聽著。
“實不相瞞,這幾年桃延郡之所以能夠維持,全靠老天爺賞飯吃,沒有什么大災大禍。可哪怕如此,大部分百姓也不過是勉勉強強餓不死而已。”宣文力的語氣分外沉痛。
還有小部分百姓早就成為流民,離開了此地。
話音落下,他忽然抬頭看到了站在人群那一頭的江玉珣。
“江大人,下船看過一番后,你可仍堅持昨夜的看法”
宣文力與原主的父親是舊日同僚。
一晚過去,冷靜些許的他也看在往日征南大將軍的情分上,給了江玉珣一點面子。
聞言,沼澤上眾人均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站在人群最末尾的他緩緩走上前來。
江玉珣環視四周說“宣大人方才的話的確有道理。”
宣文力不由自得一笑。
然而他還沒開心幾秒,江玉珣的話風便隨之一轉。
一身晴藍的年輕侍中,緩緩轉身看向天子“但是陛下今日也有見到,辰江兩岸大多都是這樣的沼澤地。可供圩田的湖泊才是少數湖總有圍滿的時候,那個時候百姓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