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咳了幾聲,便掙扎著爬起來洗漱。
約莫一盞茶工夫過后,就換好衣物走了出去。
甫一出門江玉珣便發現,湯一蒙不但和自己一樣渾身是沙,甚至眼圈上的青烏還沒有退去。
他被對方這模樣嚇了一跳“湯大人,您的眼睛讓軍醫看過了嗎”
“看過了,”半跛著腿的湯一蒙一邊走一邊說,“不打緊,說是過兩天就能消腫了。”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江玉珣一眼。
他的目光著實有些古怪,江玉珣被看得渾身發毛“怎么了湯大人”
“沒什么,沒什么”湯一蒙連忙搖頭,他本想閉口不言,但憋了幾秒之后終是忍不住破功道,“江大人不去找陛下嗎”
“陛下”江玉珣有些不解地問,“卸糧一事也要找陛下商量嗎”
“不不不”湯一蒙趕忙笑著撓了撓頭,“我怕是昨晚沒有睡好,不小心昏了頭。方才說的那番話,江大人您就當沒有聽到”
說完又用手指敲了敲腦袋說“看我這記性,陛下今日一大早就去軍馬場了,此時也不也在營地啊。”
江玉珣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道“好”
他表面上強裝鎮定,但心里卻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種做壞事被人看到的心虛感來。
呼,別多想
江玉珣深吸一口氣,強行將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海中丟了出去。
裝載糧種的馬車停在不遠的地方。
湯一蒙的腿還跛著,走起路來稍慢了江玉珣一步。
將要走到馬車邊時,忽有一陣春風迎面吹來。
江玉珣的長發隨風向背后飄去,正巧從湯一蒙面前掃過。
帶來一陣暖意,與淡淡的龍涎香。
湯一蒙瞬間瞪大了眼睛。
鎮北軍中有很大一部分士兵都是“役卒”。
他們在來此地服役前,都是普通的百姓。
聊起種地的事,各個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江玉珣到的時候,幾名士兵正合力將一口大陶缸滾至此處。
行過禮后,其余幾人一邊拆卸馬車上的糧食,一邊對江玉珣說“麥種最忌水,若是周圍環境太過潮濕,便非常容易捂種、霉變,到那個時候麥子就難發芽了。”
說著,便將裝在麻袋里的麥種倒了一半進陶缸里。
江玉珣隨手抓起一把,輕輕揉了揉后說“這些糧種似乎是從地窖里取出來的,有一點點潮氣。”
“
折柔王庭干燥少雨,能將種子放成這樣可是不容易啊▊▊,”湯一蒙忍不住笑了一下說,“幸虧他們不重視,不然我們也難如現在這般輕易地拿到麥種。”
士兵隨他們一道檢查了麥種。
過了一會忽然后抬頭看了看天說“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先把種子晾曬一下吧等徹底曬干后,再將它們裝進陶缸里面去。”
澤方郡離折柔太近,在這里育種并不安全。
江玉珣等人離開的這幾日,應長川已經看過了附近幾個適合做軍馬場的場地,訓練騎兵一事也有了些眉目。
再過一段時間,他們便要南下回京了。
屆時眾人便會將麥種帶回昭都,并趁著春耕的最后時機將其播下。
從沒有種過田的江玉珣一邊聽,一邊認真將這些士兵說的話記在心中,并不時詢問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每缸都要裝滿,還是說需要空出些空間”
駐守澤方郡的士兵,操著一口濃重的北地口音。
他們早就聽說過“江大人”的名字,并把他視若神明。
士兵們沒有想到,江大人有一日竟然會如此認真地聽自己講話。
黝黑的面龐在此刻泛起了紅,士兵努力用官話對江玉珣說“麥種既容易吸濕,通氣性又差,絕對不能放得太過緊實。不然若是麥堆里面回潮、發熱的話,我們很難發現和排除。”
江玉珣連忙點頭,將他說的話記在了心里。
前幾年大周的稅收都用在了軍餉之上。
若不出意外,今年大周軍糧已有三四成能夠自給。
等回到昭都以后,便要著手于擴建糧倉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