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住在流云殿側殿,不方便在此處見客。
不想再打擾玄印監的他,便邀邢治來到了仙游宮的花園中。
發源自山間的溪水還帶著一陣刺骨的寒意,它繞過小亭與一側載滿了曇花的花園,向著仙游宮的另一頭流淌而去。
“此前是我疏忽了,竟然沒想到能根據不同的釀造年份給烈酒定價,”邢治一邊說一邊將新的價目表放到了江玉珣的眼前,“江大人,您看看這樣如何”
他的話語里透露著些許的懊惱之意。
江玉珣連忙搖頭說“這怎能怪邢公子你近日來如此忙碌,我還讓你在這個時候改價,實在是太過辛苦你了。”
過往流行于大周的發酵酒保存時限非常短,夏天不及時喝完便會立刻變質。
身處于這個時代的人,很難產生按照年份給烈酒定價的念頭。
然而在現代,無論白酒還是紅酒售價都與制造與儲存的年份息息相關。
江玉珣接過邢治遞來的價目表,仔細看了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奇怪這里平常不是沒什么人來嗎
江玉珣下意識抬頭向花園另一邊看去,緊接著便見
身著絳紗袍的應長川,在幾名內侍官的陪伴下向此處走來。
視線相撞的那一刻,他不由緩緩地向江玉珣挑了挑眉,似乎也有些意外。
不等應長川開口,跟他一道過來的桑公公首先驚喜道“好巧江大人竟也在這里”
巧
據我所知,應長川好像沒有散步的習慣吧。
江玉珣有些懷疑地看了應長川一眼,同時躬身行禮道“臣參見陛下”
“陛,陛下”
邢治慌忙起身向應長川行了一個大禮“草民見過陛下,呃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為宗正之子,但向來嫌他丟人的父親幾乎沒攜他一道入宮參加過宴席。
見到應長川的瞬間,邢治便慌了起來。
他不但說話結巴,行禮的那只手還止不住地抖。
“免禮,”應長川緩步走到了亭中,并隨口道,“你們繼續忙,不必在意孤。”
龍涎香伴著冷風
一道傳到了鼻尖。
應長川的話語間帶著慣有的笑意,可是到了耳朵里便多了幾分淡淡的寒意。
“是,是陛下”邢治如行尸走肉一般起身,他大腦一片空白,只得按照原想的那樣從背后取來一把算盤,輕輕地放到了江玉珣的面前,“江大人可以算算我的這,呃這個定價合不合適。”
既然要按照年份不同給烈酒重新定價。
那么自然要算算每年多少酒即刻售出,又有多少酒陳釀賣出更為賺錢。
這個時代還沒有“函數”的概念。
且算上前后兩年,今年也就只定三年的酒價,簡單用算盤打兩下便可。
“好,稍等片刻。”
江玉珣正坐于桌案前,對著價目表慢慢地抬起了手。
他通過白玉地板上的影子看到應長川在這個時候轉身向自己看了過來。
天子忽然笑了一下,并輕聲道“算盤”
明明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在瞬間勾起了江玉珣一段不堪的回憶。
自己上一次在應長川面前敲算盤,好像就是去年喝醉酒那天。
應長川難道是在故意提醒我這件事
不天子應該沒有這么無聊。
江玉珣抿了抿唇,裝作沒有聽到他說什么一般地低下頭,在算盤上輕輕敲打了起來。
可接著應長川便漫不經心道“愛卿莫再算多了。”
比如說,再四舍五入出七百兩白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