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弱了不少,奏報上的文字也變得模糊不清。
天子拿起燭鋏起身走向燈臺。
就在剪短燈芯轉身走回桌案的那一刻,應長川忽然看到了一道長影。
他的影子被落地的燭臺照得格外長。
此時正隨著火光一道輕輕地顫動,硬是被空蕩的屋舍,襯出了幾分寂寥與伶仃。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今日他的身邊少了一個人的存在。
棱平縣內空曠之處,支起了一頂頂帷帳。
厚重的毛氈隔絕了帳外濕冷的空氣。
相比起冰冷的磚瓦,柔軟的帳頂更不利于積雪化冰,清理起來也更簡單。
只需用木棍輕戳帳頂,就能在第一時間將積雪抖落。
原本擠在學堂內的百姓第一時間遷入帷帳之中。
棱平縣周圍兩縣的百姓,也被集中安排在了這里。
帷帳中央的空地上支起了幾口大鍋。
水剛燒開,廚師便將淘好的雜米倒了進去,剎那間熱氣氤氳,煙火滿街。
不多時,鍋內又“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雜米的清香越來越重,惹得眾人垂涎欲滴。
棱平縣全縣房屋倒塌大半,就連縣衙的廚房都塌了一角。
如今家家戶戶只得將鍋支在屋外做飯,而住在學堂和帷帳中的百姓,則每日兩次來粥棚中打飯。
聞到米香,有百姓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粥還有多久好啊”
“別急”廚師一邊攪動大鍋,一邊高聲道,“再過一盞茶時間”
柴火燃燒生出一陣熱氣。
衣著較為單薄的百姓索性圍在鍋前不走,一邊取暖一邊等待著待會雜米粥。
鍋內的米雖有軟有硬、有甜有淡,味道說不上太好,但對于年幾前還吃不上飽飯的桃延百姓而言,已好得不能再好。
除了他們以外,此番隨天子來棱平縣的官員也沒有一人敢開小灶,全都規規矩矩地在此處等粥。
自入冬以來,棱平縣還從未如此熱鬧過。
“項太醫”遠遠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莊有梨飛快地朝他招起了手,接著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阿珣現在如何了”
聽到他的話,周圍兩名郎官也跟著湊了上去。
太醫一邊拍打身上的細雪,一邊輕聲說道“吾等方才已經為江大人冷敷過傷處。他背上的腫脹已逐漸消散,預計今日就能醒來,莊大人不必太過憂慮。
”
莊有梨松了一口氣“那他頭上的傷呢”
“江大人頭上的傷并不嚴重,還請您放心。依我看江大人之所以昏睡一日還沒有醒,除了外傷外還是因為他天生體弱,且最近一段時間又有些過分操勞。”太醫一邊哆哆嗦嗦地搓手取暖一邊說。
“也是”想到江玉珣自小就不怎么好的身體和近日的麻煩事,莊有梨不由點了點頭,“他還是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吧。”
聽到這里,其余人也跟著一道點起了頭來“對今日之事我們處理便已足夠,江大人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一天。”
昨晚下了一晚雪,今日白天卻難得放了晴。
然而這對桃延郡而言卻并非好事。
太陽曬化了地上和房頂的積雪,如今四處都是積水。
如果不盡快將這些水排走,那么等再過幾個時辰天氣變冷之后,它們又會于第一時間凝結成冰。
趁著中午天熱,沒有棉衣的百姓也自發出門清掃積水。
除此之外,冬季田地內雖然沒有水稻,但是倉內卻堆滿了糧食和種子,這都是來年的希望,絕不能有半點閃失。
莊有梨等人也趁這個時候騎馬往來于棱平與周圍幾縣,檢查各地糧倉有無漏水、滲水的情況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