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之上先是靜了幾息,緊接著天子竟緩緩抬手笑著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痕跡。
一抹斜紅落入眼底,煙灰色的眼眸中滿是莊岳從未見過的溫柔與愉悅。
陛下似乎非常喜歡阿珣的干脆和坦誠
莊岳再次向后退了一大步,江玉珣的語氣突然令他想起了對方當年在宴上出言頂撞天子的那一幕。
一切都有跡可循。
難不成陛下那個時候就
這,這未免有些過分了吧
向來崇拜應長川且忠心耿耿的莊岳,心中頭一回生出了憤慨的情緒。
怡河兩岸艷陽高照,滿目皆是綠意。
北地的大雪剛停不久,但生長在昭都附近的小麥已經到了灌漿期。
前陣子怡河兩岸降雨有些少,百姓便集中在這段時間灌溉起了農田。
最近正是小麥生長的關鍵時期。
若是水分跟不上,很容易影響全年的糧食產量。
因此忙完稅法的事情之后,負責谷食錢貨的莊岳便第一時間到了怡河兩岸的平原上,詳細查看灌溉的進度。
他今日特意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窄袖袍,此時正蹲在田壟上抓著土,仔細辨干、潮。
背后則站著被叫來幫忙的莊有梨。
過了一會之后,莊岳終于將碎土扔回地里,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站在那里做什么”莊岳緩緩轉身,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確定隨江玉珣一起來的玄印監依舊守在遠方的地頭之后,他終于壓低了聲音“你給我過來”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站在背后的莊有梨還是跟著抖了一下,同時無比同情地看向江玉珣。
“是,是”江玉珣頓時一慫,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莊岳身邊。
自從顧野九說聆天臺的人開始聯系丹師后,江玉珣便仔細關注起了他們的動向。
同時核驗起了服麟軍駐地中的火器數量和質量。
按理來說小麥灌漿一事與他沒有多大的關系。
但今早莊岳離開仙游宮前,卻特意避開天子把江玉珣邀了過來說要與他“探討農事”。
真正的目的再清楚不過。
莊岳上下打量了江玉珣一遍,見他心虛低頭,終于壓低了聲音問“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江玉珣不由轉身向田地中看去,并顧左右而言他道“這陣子雖也下了幾場春雨,但是白天太晴,春雨那點水分早已被太陽曬干。所以還是得給小麥補水才行。”
聽到這番話,莊有梨沒眼看地閉上眼睛。
他第一次知道,江玉珣竟然有如此慫的時候。
果不其然,莊岳的眉毛蹙得愈發緊“江玉珣”
江玉珣
穿越以來,莊岳一直和藹地稱自己為阿珣”。
如今他直呼大名,江玉珣心中頓感不妙。
田壟上,莊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那晚回家以后,他先是好好回憶了一個時辰,接著便將莊有梨叫到身邊。
看到自家兒子那躲躲閃閃的眼神,莊岳瞬間便明白了莊有梨早就知道江玉珣和天子的關系,他們這是在合伙瞞著自己
春風吹過麥地,生出沙沙的聲響。
莊岳看向江玉珣,沉默片刻之后突然輕聲問“你你可是自愿”
說著便仔細觀察起了江玉珣臉上的表情。
莊岳之前從未仔細研究過自己這位后輩的相貌。
如今方才發覺,江玉珣不知在何時竟已長成了霽月光風的模樣。
幾年時間過去,江玉珣臉頰上那點嬰兒肥早已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