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心中那根弦瞬間崩到了最緊處。
不就是一句哥哥嗎
應長川根本就比自己大,叫了也不吃虧。
理智告訴江玉珣,這樣叫也沒什么。
但他還是忍不住反復給自己做起了心理工作。
幾息后,終于深吸一口氣,無比忐忑道“哥哥”
江玉珣的聲音正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甚至于還帶著幾分氣聲。
但卻像遠處雪山融水匯入溪流,輕撞向應長川的心臟,末了伴隨著清風緩緩向東而去
應長川的余光看到,鎮北軍現行軍已在幾里之外。
簡單的兩個字如小小的火星墜在了暮春的草場上。
只等清風蕩過,便呈燎原之勢。
此刻應長川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不該與江玉珣在此耽誤時間。
方才就應將他帶入帳內。
天子輕輕在江玉珣鬢邊落下一吻,終于略顯不舍地他放了下來。
丘奇王手下四大貴族率領全部歸順大周。
忙于軍務的天子并未出席此項活動,而是由定北大將軍代表大周接受投降。
正午時分,愈發熾烈的陽光照得溪水泛起了銀光。
受降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此時正是一天內最熱的時候,大周士兵皆換上了單衣。
但為了盡可能顯得隆重一些,幾名折柔貴族還是穿上了他們最華麗的裘袍。
不消片刻披散在背后的長發就已被汗水打濕。
盡管如此,他們仍未有半點怨言,反倒是恨不能表現得更加虔敬。
丘奇王轄領的數萬人,皆分散居住于定烏穆高大草原的角角落落。
幾日前的戰況與現今的局勢早已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邊。
舉辦受降儀式的空地旁,里三圈外三圈的圍滿了牧民。
此時,身為尚書令的江玉珣也在這里。
儀式開始前,見牧民們交頭接耳,他不由好奇地壓低了聲音向坐在一旁的定北大將軍問道“將軍大人可能聽懂他們在說
什么”
定北大將軍在周、柔邊境生活了大半輩子,折柔的語言對他而言并不算難“回江大人的話,牧民們在討論往后他們到底能不能吃飽飯。”
吃飽飯
坐在席上的江玉珣不由一頓。
定北大將軍停頓片刻,一句句仔細替他翻譯了起來。
烈日之下,原屬折柔的牧民一邊向大周官員所在的高臺張望,一邊與身邊人道
“周人雖然會打仗,但又不是神,今年我家死了一大批牛羊,也不知明年該怎么辦”
“哎,難說啊牲畜就算沒死也體弱多病,現在本是下崽的時候,可我家養的那些牛羊卻沒什么動靜。”
“這兩年怕是難挺過去”
和大周不一樣,本就以游牧為生的折柔人百年前才有了相對清晰的族群概念,并不再像過往一般如盤散沙般生活。
除了極個別的貴族以外,普通牧民并沒有那么在意自己“歸屬”于誰。
他們唯一關心的事情便是能不能吃飽飯。
甚至于就連那些“戰士”也不是死心塌地為折柔王賣命的。
他們只是為了跟在其背后尋找生機。
圍觀眾人翻來覆去也就這幾句話,沒過多久定北大將軍便已翻譯結束。
話音落下之后,他竟還抬手向江玉珣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