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去實習的時候,江玉珣并沒有太過在意這一點。
但如今真的踏上戰場,他方才清晰意識到黃沙之下埋葬的,都曾是一個一個鮮活的生命。
想到這里,江玉珣便在這些墳冢挖好之前,委托與陣亡士兵相熟的同僚,簡單在羊皮卷上寫下了他們的生平。
最終又將這些人的名字與籍貫,一一刻在了眼前的這一塊巨石之上。
往后千年萬載,他們都將是家鄉的榮耀。
肉體注定會被腐蝕,被風沙掩埋。
但是刻在巨石之上的名字,與他們留在這世上的屬于自己獨一無一的故事,卻是他們與大周這個時代送給未來人的禮物。
只等著某一日被后人發現。
明明已是盛夏,但草原上不知怎的忽然起了一陣風沙。
大風帶著遠處沙地上的煙塵一道輕輕覆蓋在了碧草之上。
眼前這一幕忽然與江玉珣當年看到的那片被黃沙掩埋的古戰場重合在了一起。
巨石一點點沉入地底,最終消失在厚土之下。
江玉珣下意識瞇起了眼睛。
也不知它重見天日之時,會是百年還是千年之后
“嗚”
軍號聲再度響起,江玉珣背后的軍士整齊劃一地向長眠于地底的同僚行了一個軍禮。
最終不約而同地看向東方
達厄王將要逃至王庭,大周主力部隊也要離開這片駐扎多日的土地向王庭而去。
只等為這場戰爭徹徹底底地劃上一個句號。
轟dashdash”
折柔王庭外傳來一陣巨響。
震得用三合土制成的城墻都簌簌地向下落灰。
大地也跟著它一道震顫起來。
折柔王庭之中,還是個小孩的折柔王早已便嚇得面如土色。
完全沒有了當年戲耍江玉珣等人時的威風。
“十日了,周人已經圍困我們十日了”一名折柔貴族小心開口,嘗試著打破了王帳內的
寂靜,“王,我們繼續這樣死等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啊。”
他一邊說話一邊止不住的顫抖,語氣也越來越弱,看上去已有了幾分降意。
周人圍困王庭已有十日,但他們沒有半點進攻之意,而是在王庭外的沙地邊“展示”起了它們的火器。
藏在城內的折柔貴族雖然沒有受傷、流血,可是心理防線卻早已被城外十日不停的巨響與火光所擊破。
那人頓了幾息,終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道“要不我們還是”
不等他將這句話說完,坐在對面的另外一名貴族忽然站起了身,并厲聲打斷道“這點勇氣都沒有真給我們折柔丟臉呵就是像你這樣的人多了,我們如今才陷入如此被動局面。”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想當年我們折柔人想南下就南下,若是遇到周人反抗直接殺了便是哪像現在這般窩囊”
起先說話的人忽然來了勁,他也跟著站起來,并指著對方的鼻子說“當年當年周人有這樣厲害的騎兵有這樣能震動天地的火器你自己想死,可別帶我們一起”
一石激起千層浪。
剛才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其余折柔貴族突然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并向著坐在王座之上那個緊攥著手下獸皮毯的折柔王磕起頭來“王,我們降吧”
“是啊大王,我們還是早早投降吧”
“只要我們主動投降,周人絕對不會為難我們”
折柔王庭距離大周實在太近。
兩地私下之間的往來一點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