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自昭都城外的官道上疾馳而過,生出踏踏之響。
江玉珣透過風雪的間隙看到自上游而來的小舟在傍晚靠岸,百姓成群向城內而去。
馬匹似閃電般穿過一片果園,一座小小的城門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此時太陽已將要落山,暗紅色的余暉落在門匾上,照亮了“尚羽”二字。
江玉珣不由抬頭,輕輕將那幾個字念了出來。
昭都共有十二座城門,既有似“紫儀門”這樣有五個門道的正門,也有如“尚羽門”般僅能容得下一駕馬車的側門。
相比起紫儀門的威儀肅穆,尚羽門忽多了幾分熱鬧與市井氣息。
暖黃色的燈火映亮了小小的門洞,城門內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還有不知從何處冒出的裊裊炊煙,與一點甜香。
“到了。”應長川的話音一落,便在翻身下馬的同時伸手把江玉珣扶了下來。
沒有著天子服的他身上多了幾分平日里不常見的瀟灑。
江玉珣也自馬背上跳了下來,他的鼻尖被寒風吹紅,身上卻無一絲半點的疲憊之意。
與之相反的是,那雙墨黑的眼瞳鏡比平日還要亮。
“我們來這里做什么”江玉珣一邊遠眺城門,一邊輕輕向手心哈了幾口氣,下意識撓了撓右手手指。
應長川不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手上“手不舒服嗎”
說著便穩穩按住了江玉珣那只還在亂動的手。
在江玉珣抬手哈氣的同時,寬大的衣袖隨之落了下去。
應長川這才看到他原本白皙的手上上不知何時生出了一塊塊刺眼的紅斑。
“好像是凍瘡犯了,”江玉珣有些糾結地說,“手背上有些痛癢。”
他右手上的凍瘡是去年冬天長期握筆生出來的。
凍瘡在這個時代無法根治,得過一次之后再入冬大概率會復發。
發作起來保暖癢、吹風疼,幾乎只能靠忍。
不知何時,帶江玉珣和應長川來此的戰馬已經轉身隱入果園。
應長川不急著帶江玉珣進尚羽門,而是將他生了凍瘡的右手握在掌心“好了,我們走吧。”
干燥且溫熱的觸感在剎那間將他包裹。
江玉珣的手指因癢而輕輕地顫了一下,只換得應長川攥得愈發用力。
周人好男風民風開放,但是大膽到在昭都街道上牽手的仍舊不多。
尚羽門內的燈火落在了江玉珣的臉上,進門的那一刻他立刻安靜了下來,并強忍著癢意不再亂動,生怕被人發現自己手上的異樣。
但天子卻表現的格外坦蕩,似乎一點也不怕被人看到。
昭都城內建筑密集,在高大城墻遮掩下,呼嘯的寒風都弱了許多。
進門的那一剎那,江玉珣的耳邊突然熱鬧了起來
“果脯,賣果脯啊
”
“柑橘爍林郡的柑橘”叫賣的小販還帶著南地口音。
另有人揭開熱氣騰騰的蒸籠,大聲喊道“米糕,甜米糕”
香味在剎那間隨著熱氣一道蔓至鼻尖。
江玉珣忍不住輕輕地嗅了兩下。
剛剛蒸熟的米糕里八成撒了桂花蜜,此時空氣中除了清爽的米香外,還帶著甜甜的桂花味。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江玉珣的饞蟲,并令他想起南巡游船上那晚
也不知道應長川還記不記得
他忍不住偷瞄了小攤一眼,下一息就立刻轉過身勸自己算了。
這里是昭都,隨時都有可能遇到認識自己或者應長川的熟人。
為了形象,還是忍一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