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銘摁下了引爆器。
這很快有了效果。
火光沖天,哪怕相距甚遠,也能清晰瞧見那升騰的火光。夜幕映亮,一時猶如白晝。
這并不算完。
炸彈爆炸是連續的。下一秒,又有另一處火光炸開。
樹木是極易燃的。哪怕爆炸只有一瞬,火星濺到身上,也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再加上那此起彼伏的震響,整個夜間,幾乎要比白晝更亮。
方銘沒有繼續靠近叢林,端槍在邊緣處等候。
不知是否爆炸的緣故,樹影抖動更加厲害。黑影傾倒而來,幾乎要把人給淹沒。
不是錯覺。
面前幾米的樹木轟然倒塌,方銘往旁躍開。距離過近,尖銳的樹枝擦頭皮而過。他尚未站定,又覺地面開始震動。
這并非單純樹木倒塌所致。方銘清晰意識到了腳下顫抖,好像地震了一般。
爆炸聲仍未停歇,四面八方都燃燒起來。然后靠近邊緣的樹木一排排轟然倒塌,直沖而來
這是沖自己來的。
一排排樹木作勢壓來,方銘不得已往遠處跑去。地面震顫影響了他的速度。同時他很快發現,無論跑到哪個地方,都離不開樹木的攻擊范圍。
突然,他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低下頭,發現剛才平坦的海岸莫名生出樹根,勾住了他的腳踝。他勉強穩住,可速度卻是被拖慢了。眼看著最近的樹木就要壓倒過來,他飛快轉身,朝樹干扣下扳機。
“砰”
“砰砰”
霰彈槍后坐力極大,他本就重心不穩,一下跌坐在地。所幸傾軋而來的樹木被子彈生生轟得往外偏移,嘭地一聲巨響,倒在地面。距離方銘不過分毫。
方銘打算站起,又很快發現異常。那些鱗次櫛比倒塌的樹木像是被吸收了一般,紛紛往地底沉去。
今早,漁民的尸體同樣如此。
那會兒他以為是異形緣故,燒干后便化為了灰燼。但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出于這個原因。
就好像,這座島嶼在“吞噬”著地面的一切。
景象似曾相識。
戈壁灘內的安全區那座近乎刺眼的白色建筑。
那一日亦是同樣,“人雨”紛紛落下,再被地面吞噬。
人雨,血色斑駁的墻壁,在最后,定格在了那張熟悉的面龐上。
老哥雙目緊閉,皮膚沾了濕潤的雨水。如同感染一般,周身生出異樣的紅斑。
方銘再度看見了那副畫面,嘴唇微動。
地面血壁包裹而來,似要與那再無知覺的軀體融為一體。
他瘋了一般扣下扳機。子彈接連射出,打在了血壁之上,想要阻止侵蝕。
若讓讓人見了一定會覺得奇怪。
因為那里分明什么也沒有。往下沉的不過是巨大的枯木。
方銘依稀聽見有人喚自己,
,
也沒有絲毫興趣。眼睛充血了一般,威力龐大的子彈接連射出,在地面炸出好幾個大洞。
直到咔咔幾聲響,槍支卡了殼。子彈用完了。
方銘緩緩放下槍。
他身上有汗滲出,打濕了衣衫。再看前方,除了憑空多出數個窟窿,其他什么也沒有。
沒有人雨,沒有紅斑,也沒有血壁。
當然,老哥也不在那里。
汗滴沿下巴輪廓淌下。方銘回過神,目光投向地面。
他在做什么
他又看見了幻覺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就算開再多槍,也無法挽回任何事。
地面依然在晃。浪費了很多槍彈,所幸還有剩余。
方銘手摸向背包,準備換備用彈匣。
“小銘”
他的手被一把扣住。
方銘抬眼,見是全楚悠。對方表情少見帶了一絲驚慌。他沉浸幻象中所聽見的聲音,原來就是這個人。
可是,方銘心中沒有生出分毫的喜悅。
“你怎么在這兒,”他道,“你沒有坐船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