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空氣仿佛愈冷了幾分。
方銘久久沒有言語。
他早有心理準備,不抱期待。
畢竟他曾見過這只眼睛被貫穿的場面。這是他所造成的惡果,他必須得親自去確認。
但他高估了自己。
“只是一只眼睛而已。”全楚悠道,“沒什么大不了的。”
聽見這句,方銘神經如同被刺了一下,眼前有紅色閃過。眼前人的身影仿佛與另一人重疊。
“只是一條腿而已,小銘。”
“我恢復很快。給我一些時間,等傷好了,我還能陪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沒什么不同的,我還在你身邊。”
“好不好”
“別再想了。”
一句又一句話刺來,現實與記憶混雜在了一起,變得支離破碎。
方銘一時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神經愈痛,額頭滲出了冷汗。
相同的事正在上演。
他害全楚悠沒了眼睛,害老哥失去了一條腿。最后,一定只會通往相同的結局。
眼前畫面變形了。
他看不見人,也看不清室內的風景。
一切都融合成一團,最后化作糊狀的黑影。如同扯開的巨幕,鋪天蓋地淹沒過來。
除了眼睜睜看著,他別無他法。
腦內愈加刺痛,方銘呼吸變得急促,手扶住額頭。
“小銘”
依稀間,方銘聽見全楚悠的呼喚,可他卻沒有余力去回應。
有什么東西鉆入他的腦髓、他的脾肺,牙齒尖銳,大口啃食。讓他再也無法完整。
直到最后一句呼喚,方銘才從夢魘中驚醒,抬起了頭。
他的衣服已經因汗水濕透,全楚悠抓著他的手臂,表情帶了些失措。
“你怎么了”
方銘
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半個音節。他搖了搖頭,雙眼無神望向地面。
“沒事。”
全楚悠自然不會相信,可看方銘表情,似乎已沒有余力去解釋。
他牽過人的手,想要引人坐下。
這時門外有腳步聲。
一人推門而入,隨之而來一道大嗓門。
“你們聊怎么樣了”
進來的是秦灝,薛爍跟在后邊。
他倆一眼瞧見方銘,很快意識到剛才問題的答案。
很明顯,方銘不太對勁,哪怕進來了人也沒有抬頭,只是失神一般盯著地面。
這顯然出乎薛爍的預料。
此前他察覺方銘情緒不對,便去委托秦灝盯人,一旦方銘被釋放,一定要把人留下。
他原以為只要等全楚悠和方銘見上面,方銘的狀態就能好轉,現在看來似乎并非那么簡單。
他走近過去,方銘依然毫無反應。他問全楚悠“他一直是這樣嗎。”
“我出去之前至少還能正常說話呢。”秦灝接過話,“你們聊什么了。”
全楚悠微微蹙了下眉“我只是,給他看了我的眼睛。”
秦灝咋舌。
薛爍大概明白了,或許是全楚悠的傷勢刺激到了方銘。
他去對面沙發坐下。
“方銘,”他喚那人名字,“我是薛爍,你想要聊聊嗎。”
沒有聽見回應。
這些天探望,薛爍已經習慣了方銘的無視。哪怕沒有回答,也自顧自開始了話。
全楚悠是在前幾天回到軍部的。
薛爍這才得知,魏磊一直沒有讓兩人見上面。
倒也并非不能理解。方銘被關在病房,連他見面都需要申請,更別提此前與方銘一直同行的全楚悠。
那座島上的情形太過蹊蹺,魏磊大概是分別做過問訊。如今釋放了方銘,大約是因為的確沒查出什么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