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少頃,他關上了門。
他有些記不清自己與方銘的對話,但那絕對是不太好的事。
小銘的表情看上去很受傷,可他意識深處在告訴他,他只能這么做。
在確認門外人離開后,全楚悠背倚上門面。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發現連手影輪廓都看不清了。
視線越發模糊,大腦、身體,無時無刻不在疼痛。
密密麻麻的細針扎于神經之上,就連保持意識都變得愈發困難。
不知是否錯覺,皮膚底下貌似有異物鼓起,復又平下。
原本平坦的肌膚泛起波紋,仿佛下一秒就會炸裂。
全楚悠伸手捂住,緊緊合攏,不再去看。
像是只要不看,異變就會消失似的。
門很冷,冰涼的溫度隔著衣物傳遞而來。脊骨愈彎,全楚悠身軀微不可見地顫抖。
客廳雜亂無序,到處堆滿喝光的啤酒罐和垃圾袋。他佇立其中,仿若也融入了其中。
光線暗下,他佝僂下了背。
“然后,
”
干凈整潔的客廳內,坐在對面的漂亮青年靜平靜講述著。
“全朗殺了我的身體。直到我恢復意識,過去了十年。”
算下來,正好是方銘與全楚悠重逢前一個月。
當時方銘從全楚悠口中得到的借口,是說全楚悠殺了他、又被好心人救了。原來并非如此。
全楚悠,“全楚悠”,一直沉睡了整整十年。
“是什么時候”
方銘問。
“全朗,什么時候動的手。”
祂沉默片刻,回道“六月二十九。”
6月29日。
恰好是世界災變的前一周。
方銘不太清楚這是否是巧合,但全楚悠的死亡,或許是引發這場災變的契機。
自那以后,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氣溫驟降,植物瘋長,變異生物橫出。因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全球大半人都覆滅了。
人類艱難求生,尋找著唯一幸存的路。反倒是“全楚悠”蘇醒之后,災變反倒有扼制的趨勢。
祂,“全楚悠”,會是災厄本身
方銘并不確信,而這點對他來說也并不重要。
就像剛才說的,他只想要知道全楚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而他現在也終于清楚了。
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小悠已經在遭受苦難。
小悠一直在盡力抵抗,保持著自我意識。但因全朗的行為,最終失去了作為人類的生命。
那之后,小悠死了,在地下埋了十年。
再度蘇醒的存在,是否還可以稱為“全楚悠”
方銘原本以為自己在聽完話后能夠找到答案,但現在,似乎只是變得更加迷茫了。
“小銘。”
這時,他聽見呼喚,抬起眼。
祂坐在對面,依然是全楚悠的樣貌。
“我的身體,的確發生了異變。但我能清楚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我知道我是誰,也知道你是誰。”
全楚悠垂下了眼,修長的五指收攏,手背隱隱見得青筋。
“你就不能,把我當成一個”
“”
空氣靜默,只聽得墻上掛鐘掛鐘咔噠咔噠地走過。
伴隨椅腳拖動地面的聲響,方銘站起了身。然后,走近全楚悠的側旁。
在其反應過來之前,他伸出手,指尖繞過身側人發絲,緩緩攬住了對方。
全楚悠頓住。
祂側腦緊貼著方銘胸膛,幾乎能聽見那沉穩的心跳。指腹輕壓住祂的頭皮,溫度傳遞而來。
擁抱的舉動十分溫柔,全楚悠止住了好幾秒,才緩緩抬起手。
而當祂即將攬住身旁人后腰時,卻聽見聲音。
“小悠,”
男聲自頂上傳遞而來,不似平常,近乎呢喃。
“跟我一起死吧。”
全楚悠徹底止住。
祂沒有立即回應,因為不知該作何回應。
方銘環抱著祂,如同擁抱最親密的愛人,但說出口的話卻十分冰冷。
祂僅是靜止了,然后,垂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