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湘云山的墳前,崔枕安曾緊緊將那塊寫著姜芙名字的爛木板拿握在掌中,木中倒刺不知扎入掌心多少
,他一直未顧,時而活動起也會覺著手疼,可轉念一想,那好歹是與姜芙有關的東西,若入得他身,也算與她有了些牽連,這樣也未嘗不好。
到底還是他錯怪了姜芙,而今即便想要彌補都無去處,若當真潰爛在皮肉里,便當是那傻傻的姜芙給他的一點懲罰吧。
他沉嘆一氣,微別過眼,那只匣子正躺在他的枕畔,一想到那匣子裝的是姜芙曾經對他的全部思念,眼眶打轉的熱淚終是沒兜住,滑出眼角。
稍攏了情緒,他以掌心快速拭去眼角潮濕后撐著胳膊坐起身來,“你們都出去,把方柳叫來。”
榻前長侍得令,悄然退出殿中,鐘元起身亦隨之。
方柳入殿后,未等他開口說話,崔枕安便先言道“沈齊如今在朝中是何官職”
“回殿下,沈齊仍是西京漕運使。”
提到沈齊,先前崔枕安眼中的那些傷色全然不見,轉而遍布煞氣,“派人先去查他,無論事值大小,皆要一字不漏報到我這里來。”
先前入京時,崔枕安給了方柳一份百官名冊,讓他帶著人暗查各官行徑,沈齊也位例其中,但那時他并非最緊要的。
今日特意吩咐要將沈齊提前,只能證明一件事,崔枕安想要除掉沈齊,以任何名義。
方柳本有意勸阻,但念他傷病在身,不忍多語,且憑他如何吩咐便如何做。
再出來時,鐘元正守在殿外,方柳擺擺手示意他入殿。
鐘元前腳入殿,尚未行至拐角處,便聽方柳朝一旁仇楊沉聲抱怨道“你為何要將姜芙尸身的去向告訴太子”
姜芙其名似一塊巨石止了鐘元前行的步子,他身形頓住,不聲不響的挪到鏤格窗后細聽。
仇楊四下環顧,見無旁人才道“太子下令徹查,有了結果自是要告知殿下。”
“你也糊涂,你當我真什么都查不出來嗎,人都已經死了,再說那些不是讓殿下傷心勞神嗎,你看這又病了不是。”
“即便要說,也不該這個節骨眼上說,好歹等他身子養好,虧我在殿前一直同你使眼色,愣是沒攔住。”
仇楊這才恍然明白方柳的用心,更自愧大意,“是我短慮了,倒沒想這個時候太子殿下病了。”
“你當太子殿下是為什么病這么多年了舊疾都不曾發過,怎的偏偏在得知姜芙沒了的消息之后才病了”方柳無奈搖搖頭,“往后說話小心些,這女子若能不提便別再提了吧。”
“嗯,我記下了。”
二人對話雖極力壓低了聲線,可鏤窗后的鐘元仍聽得真真切切,一字不落。
也更是讀懂了方柳的言外之意。
他目光瞄向內殿方向,掌中暗握緊拳。
今日施針一畢,鐘元提了藥箱回到自己住所,此地在太子府西北角,偏僻少有人來。他一回房便關緊房門,將白日給崔枕安用過的金針依次取出,盡數丟入海碗中以冷水沒過。最后從衣襟的夾層中掏出一粒葡萄籽大的藥丸丟入水中,一套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藥丸入水即化,將水染成了淡金色,恰與那碗中金針融為一處。
冷眼瞧著碗中金針將那藥丸散出的淡金色盡數吸透才暗自道“姜芙,你盼的日子不遠了。”
“等我。”
所有的人都以為鐘元擅長施針,可他們不知的是,鐘元更擅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