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自己對峙這些天,他好似一下子想通了,將自己那腫了兩圈的手掌反復翻看,終下了心道“去院子里抓幾只螳螂,烤開研末,再兌些黃酒和成泥給我拿來。”
“您這是要做什么”仇楊聽得一愣,十分不解。
“曾有人用過這個方子給我治入骨之刺,只是不知這回是否還會好用。”提到舊事,他如今總能緩聲一笑,他指的那個人,便是姜芙。
姜芙學的東西亂且雜,尤其喜歡記錄不知名的偏方,有一回他指上入刺,如何都挑不出來,還是姜芙翻了這個方子,雖奇卻管用。
夏末的螳螂又肥又大,鉆入草堆里一抓一個準,仇楊和方柳兩個大男人從抓到烤再到和泥,用了才不到半個時辰。
螳螂末和了黃酒便變成石灰色,糊在手上氣味異常怪,仇楊聞不得這味道,涂抹的時候一直閉著氣。
原本脹痛的傷處在黃酒的殺感之后便漸漸指了疼,石灰色的粉末待黃酒發散之后便慢慢干涸成片,小半個時辰后隨手撕掉一處,便將里面早就爛得發黑的木刺帶了出來,連著血跡。
“真管用,這就出來了這方子真奇”方柳瞧著撕下來的一片片干藥,眼珠子圓溜溜的閃動著。
看
著他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崔枕安苦笑不語,仇楊取來了藥箱給他手上創口上細細上藥。
方柳借著燈火拿著那干藥擺弄了半晌,指尖兒時而在上點動一下,疑惑道“這血怎么都是黑的啊”
“扎進去的爛木刺本就不干凈,當然是黑的”
仇楊手上涂藥的動作未停,隨口一回。
方柳疑惑更甚,一雙眼巴巴的又望向崔枕安攤開的手掌,掌上還有未涂到藥的傷處,因有木刺頂落,原本內扣的傷口翻了皮出來,“怎么傷口也是黑的”
原本崔枕安還未曾留意,聽他這么一提,立即警覺,手掌探到近前,細細觀察。
以左手指尖重掐右掌心的傷處,果不其然,擠出的血水仍是發黑,并非鮮紅。
方柳和仇楊面面相覷,同時驚住。
在這種事上,崔枕安素來格外小心,從前在京城便是如此,他知道無論是京城或是北境,想要他命的太多了。
如今他身為太子,更是保不齊有人心懷不軌,他微定心神,短短時間內已經將身邊人想了個周全。
既能留在他身邊的都是可靠的,連府中的廚娘都能查到祖上十八代,又有誰有那個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將毒下了
況且這還未必是毒,許是傷口使然。
可既疑心一起,便不能掉以輕心,未顧惶它,崔枕安下意識的想要喚鐘元來看看,可轉念一想便換了主意,他招來仇楊,“你現在去街上隨意給我拉回來個郎中,記著,別驚動任何人。”
若驗這種事就要出其不意,更不能驚動宮里的醫官以防串聯。
仇楊會意,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耽擱匆忙離開。
下毒之人或心思縝密,或手法無塵,毒制再巧,可毒就是毒,即便無色無味,一入人身,必有痕跡。
郎中在崔枕安雙手虎口處分別刺了三銀針,仇楊與方柳皆是如此,拔出時稍待良久,只有崔枕安的那三根每一根都染黑,足可證明崔枕安體內有毒無疑,并非是為著掌上的傷口。
可這郎中也只能驗,卻不知是何種,更不知如何解,亦看不出來源,甚至單從脈象來看亦無任何不妥。
崔枕安了然,命方柳將郎中好生送走。
一陣疑云布在他胸。
他冷眸鎖在那三根發黑的銀針上,別說郎中把脈未覺不妥,就連這么些日子他更未覺著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