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元你別怕,我來了,”姜芙身子再次朝下探去,啟唇在他耳畔小聲道,“我不怕他,你若是死了,我也跟你一起,只要你帶著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聲線輕柔細碎,像玲瓏的珠子,字字句句聽不真切,但崔枕安似能想象得到。
眼前的這般畫面就似戀人天人永隔前的道別,真讓人心目生刺。
“將他帶下去。”崔枕安心生黑魔,偏要把眼前凄美一一打破。
雖崔枕安眼下未必會對姜芙如何,可不代表不會將邪火撒到旁人身上,方柳仇楊難得默契一回,夠身上前去,一人架了鐘元一根胳膊。
反應過來的姜芙花容失色,仆身上去試圖將人從他們兩個手里奪回來,可那兩個人身寬步大,硬拖了人便往外走。
姜芙狼狽扯了羅裙自地上爬起小步跌跌紛亂跟上,卻在將要邁出殿門口的那刻又被方柳騰出手拎了回來。
這般身板也只能輕得起方柳一根胳膊的臂力,仍被推回去好遠。
再追上去已然來不及了,殿門再次被人重重合上,姜芙伸著手臂重拍門板,卻無一人應她。
“鐘元回來”手掌重重拍在殿門之上,沉沉聲響換來的是她掌心刺熱。
直到她知道再不可能有人理會她的時候才緩緩在門前滑落下來,環抱膝蓋絕望聲泣。
“把鐘元還給我還給我”
自背后瞧,她小小的一身窩在那里如若一只受傷的小貓,崔枕安于心不忍,提步前去,身形前探長臂一展,寬長的手掌想去扶她的肩,卻在又一次聽她喚鐘元的時候頓在了原處。
那個據說偷偷愛了他許多年的姑娘,那個會在每片葉子上寫上他名字的姑娘,如今正在為了旁人聲聲泣血,甚至未曾正眼看過他一回
最終崔枕安還是僵硬的收回手,只靜立在姜芙的身后,聽著她一聲聲的抽泣由急變緩,由緩變平。
終,
,
姜芙伸出袖子胡拭了一把臉上的殘淚,哭了這么久,好似也冷靜了許多,稍抬眼便能見到眼前的門板之上打著一層陰影。
崔枕安就在身后。
良久,姜芙撐著膝蓋站起,慢慢轉過身仰臉看著眼前人。
不過兩年,崔枕安容顏未改,依舊是霜蒼的臉色,秀眉鶴目,身上那股子貴重之氣照比當質子時還要更深重幾分,如今是當之無愧的殿下了。
見姜芙終于肯與自己對視,原本崔枕安心里的那股子怒意也跟著平息許多,他朝前一步,伸出拇指擦去她臉上未凈的涕汗,見人未躲,另一只手也探在她臉上。
細致、輕柔。
“如果你非想要一個人的命的話,你把我的拿去,放了他好不好”手下嬌嫩的臉龐說起話時微動,姜芙的抽噎未平,她卻已是極力控制。
雖不知鐘元到底犯了什么錯,得罪了崔枕安什么,可她想左右是與自己脫不開干系的,她欠鐘元的太多太多。
溫熱的指腹停于她的面頰,崔枕安即刻收回,眼中才生的溫頓也隨之消散。
“你跟他什么關系”崔枕安冷聲發問。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若是鐘元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事到臨頭,她當豁出去了,反正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將鐘元所受再受一遍。
胸中一股無名火起,崔枕安冷笑一聲,“好,既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來人”一聲低而有力的沉喚,殿門徐徐打開,陽光重新照打在兩個人的面上,卻照不散各自的陰郁。
姜芙仰著頭就站在他身側,絲毫不懼的等著此人的審判。
等著他一聲令下,自己也被人拖出去,就像方才鐘元那樣。
冠發下寬平的額頭鼓起青筋,僅看面色,崔枕安似氣得不輕。正當殿外的人同等著他會如何發落時,只見他緊咬牙關,驟然抬眼,“叫幾個女婢過來,寸步不移看著她”
雷聲甚大,雨點甚小。
一連身后姜芙也傻了眼。
再不愿看身后人一眼,崔枕安黑著一張臉迅速跨出門檻,因走得急,寬袖甩起頗大的幅度。
姜芙再想追出去哪里來得及,手未來得及扶住門框便再次被人推回殿門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