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苦笑。
崔枕安單薄的眼皮之下,兩顆目珠微微轉動,鼻上酸意一路直通山根。
終于明白了被人不管不顧丟下只能獨自一人等死的滋味。
原是這般錐心刺骨,一如有千萬刀子插在身上,連翻身的余力都沒有。
那般目中無人的崔枕安,那般心思陰險從無敗績的崔枕安,第一次覺著,倒不如死在那場劫難之中。
一顆心被人生挖出一半,又似被人碾在腳底,碾個稀碎,這痛何止身上骨碎那般簡單。
這兩聲詭異的笑嚇得路行舟才彎起的唇角又很快落下,心想著該不會是摔壞了腦子
不過很快他又將聲線壓低了說道“臨州的事已經辦妥,現在臨州一案的相關官員,已經被方柳和仇楊押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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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睫微顫,崔枕安復而睜眼,眼中已有了潤色,“求情”
“對,”路行舟一頓,“方柳在京中傳回來消息,說皇后娘娘已在佛堂跪了幾日,不吃也不喝。”
在路行舟眼中,小鄭后是個敦厚心慈之人,可一遇到家事,反而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了起來。
“她不是在為鄭君誠求情,”崔枕安眼中冷意起,“她是在為鄭氏,為她自己求情。”
從前崔枕安以為,小鄭后視他為己出,凡事都會為他考慮。可現在他才明白,連生母都能視自己為棋子,更何況她呢
他們需要的也不是他崔枕安,而是一個可以坐在太子位上的傀儡,這個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無所謂。
這世上從未有人真正的愛過他,所有的人都不要他了。
連姜芙也是。
“殺”床上的人單手捏成拳,眼中潤意轉為紅絲,“送我回京”
突而憤起的怒意郁在心里,崔枕安試圖起身,可肘處骨頭裂斷之傷過于嚴重,他只將頭稍稍抬起,便覺著頭暈目眩,隨之口中咸腥涌起,他只覺眼前一黑。
有血泡自崔枕安的唇中不斷鼓出,路行舟驚了顏,立即自椅上站起身來,朝外面高聲叫道“鐘元鐘元”
春花易變,秋野時長。
不過半月的工夫,姜芙便在黎陽城里租下一間不大的鋪面,眼下也僅僅是一間空蕩蕩的鋪面,可前面能接診,后間能住人,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
行會會將姜芙要開醫館的一應拿去府衙走個過場,還得讓姜芙去行會施針抓藥,而后才能將藥材陸續鋪滿,她才能開門醫病。
若這一應通通走下來,只怕兩個月也完不成。
反正她也不急,現在有大把的時間。
不同于京城的繁華地段,街上的商鋪都似金子做的,租一間的價格夠在黎陽租上三間的了,好在姜芙出門時銀子
帶的充足,若不出意外,足夠她年的花銷。
少時便記得黎陽城外有一座古剎,香火很旺,母親也帶她去過幾次。
這日得空,姜芙一早便提了籃子準備了香火出了城。
今日一并非初一十五,來往的香客不算多,秋日城外山中寬闊,自山頂望向去天都是無邊的,山巒于濃霧中若隱若現。
殿內有梵音傳來,有僧人慢行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