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過去,我要見他。”崔枕安突然望著外面的雪景長視,眼中似沒有焦點。
“啊”方柳還以為他聽錯了,“太子殿下,醫官說了,您現在不能挪動,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您這身上處處都是傷,得需好生靜養您若想見他,屬下帶他來就是”
微閉雙眼,如今崔枕安也不知怎的,越發聽不得旁人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的講話,話說三句以上,他只覺得聒噪。
再睜眼,已是怒意上臉,“話我只說一次,帶我去見他。”
見臉色一變,方柳心也跟著一緊,不敢再啰嗦,只得喚來旁人,將崔枕安抬到輦上,在雪天一路抬著行走。
太子府邸多鋪就鵝卵石,一到了雨雪天氣就變得濕滑難行,一眾只能走得小心謹慎。
崔枕安坐于其上,單手執傘迎風而來的雪氣,將他慘淡的臉色吹的稍掛了些顏色。
不過很快到了鐘元所居的樓閣之中便緩和下來。
崔枕安被人抬到房里時,鐘元正在獨自下棋,手執白子舉棋不定。
二人打了照面的第一眼,他將白子收回,緊緊握在掌中,仍舊不先發一言。
此刻崔枕安被人抬坐于椅上,兩個人離的倒不遠,中間只隔一方棋桌,見他除了一只手臂能動之外,其他都還得靠人,一雙腿上還撐著木板。
見此狀,鐘元一下子想起先前被人關在暗牢之中經受皮肉之苦的模樣,只是他自小長大只在書紙藥香里泡大,未曾練過什么基礎,不若崔枕安身子硬朗,許多事兒還是扛得住的。
僅僅是那受得幾日刑法就險些讓他丟了一條命進去,而如今崔枕安跌落下崖,身上除了脊椎能斷的都斷了,而今還能好好的端坐在此,著實奇跡。
或也可說他命不該絕,福大命大。
連鐘元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方面,崔枕安的確是比他幸運的多,一如命硬如此,一如姜芙曾經的愛。
崔枕安垂目望去,眼前棋局難破,黑子被圍困吃死,只肖白子再多走一步,黑子便可全軍覆沒。
抬眼,再次對上鐘元的眼睛,生死走過一回,崔枕安突然覺著,鐘元這張臉很陌生,只安安靜靜的坐在這里,著一身素衫,面容無波,眼中似有一潭死水,身上透著一股子書卷氣。
正是這股書卷氣,才有了開始崔枕安在不知內情時有了想對他提拔的心。
細細想來,其實鐘元一直身上都透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絕非普通宦官能有。
“為什么救我”這是崔枕安始終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起初許嵐灃化名鐘元蟄伏多年,不惜以生命為代價接近他,只為了要害他,如今卻得了這么好的機會,反而從鬼門關里將他拉回來。
十分讓人不解。
鐘元突然挺直身子,暫將手里的白子丟下,望了窗外浮白的美景,良久才啟唇道“若是殺了你,的確一了百了,可我許氏的冤屈永遠沒人可雪,就算崔氏皇朝覆滅,來日若再有人提及許氏,后加的,一定是許氏曾有謀害之心,所以才會被滅門。”
“你的性命與許氏清白相比,后者更重要。”
“救你本不是我本意,但我還是愿意賭一把,況且”鐘元聲線一頓,眼底浮笑,卻是苦澀,“我若真要了你的性命,只怕姜芙會傷心。”
這一句,不由連崔枕安的眼皮也跟著撐大,原本雪峰似的瞳孔隱隱綻了些許色彩,卻也煙花一現,轉瞬即散。
“她不會。”崔枕安說毫無猶豫,“她早就恨透我了,她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