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來越放肆了。”暉帝閉上眼,覺著這些話并非是他一個當兒子的可以說的。
他的父皇和小鄭后知道鄭君誠謀害自己卻無動于衷,仍想留其性命的那一刻起,崔枕安心中的那些所謂親情便已然蕩然無存了,事到如今,崔枕安反而沒什么在乎的了,他亦知現在外頭有言臣進諫,讓皇上另選宗室為儲君,仍隱忍不發。
崔枕安將頭微垂,不再言語。
當他以為皇上要發落自己時,誰想皇上又道“不過這點你比朕強,做事當機立斷,是你的長處,放手去做吧。其余鄭氏有關的人如何發落,隨你”
緊接著又是兩聲咳,帳內的人再次揮手示意徐和將帳子放下。
原本緊縮的眉目微松,崔枕安唇角淺淺勾起,卻是心中寬慰。
“兒臣領命,父皇好好歇息。”身子微微前探,他說道。
就在崔枕安被人抬出殿門的前一刻,暉帝嘶啞的聲線幽幽傳來,不大,卻聽得一清一楚,“是朕錯了。”
不知為何,這句話使得崔枕安脊背一凜。
再出殿門,小鄭后仍跪在那里。
再見崔枕安,她仍舊怒目而視,哪還有往日的慈母模樣。
“母后,回去吧。”這便是崔枕安對小鄭后說的最后一句話,再無留連,也再無掛念。
行出長安殿許久,方柳環望四周再無旁人,終忍不住同崔枕安道“太子殿下,黎陽的事,您打算如何”
事關黎陽,關于姜芙。
冷風拂在崔枕安的臉上,坐高立遠,此刻他腦子里回蕩的是暉帝同他講的那句。
溫肅皇后是父皇的執念。姜芙又何嘗不是他的。
“灃元堂”他未答,只是淺念這個名號。
他想,她愛的人,是許嵐灃。
這念頭一起,崔枕安手足無措,他放不下,卻又自知拿不起。
眼見著年關將至,街上開始熱鬧起來。
醫館就開在街中,每每見著擺攤的人比往日多了幾倍,隨著年底一近,街上攤位略顯擁擠。
旁處生意皆火爆,反而是醫館略顯冷清,誰都不想近前瞧病,怕不吉利,平日幾乎不得閑的姜芙這陣子也顯見著松閑下來。
時有小貨郎從街上走過,姜芙會買些得用的小玩意兒,亦學會了討價還價。
日日所見的煙火氣使得她越發心寬。
想著到年底了,需得盤盤賬,再給玉書和小錦多發點工錢,讓他們過年回家時能買些東西給家人。
小錦平日記賬仔細,姜芙僅稍看便明,明細才攏了一半,突聽有人掀了門簾入室,聽到動靜的姜芙抬眼,卻正見著來人是三個壯漢。
見著他們的第一眼,姜芙心里便不舒服,瞧著也不像來瞧病的,可來人卻也不能不迎,只笑問道“幾位有什么事”
領頭的絡腮胡子環顧一圈兒,聲線粗獷,語氣兇巴巴的,“誰是這里的郎中”
玉書和小錦各自放下手中的活計朝這邊看來,姜芙暫將手里的筆擱下,回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