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泊山監獄絕大部分獄警,都以為來人是專利局,負責審核專利,沒想到竟是檢察院。檢察院什么性質大家都知道。
正是清楚知道。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摁下了暫停鍵,所有人表情僵硬到慘白,瞪著這群制服男女,如同大白天見了鬼。尤其是檢察組還朝他們微微一笑,大步走上前,說請配合調查。
猜測得到驗證,陸鳴一直高高懸起的心倏然跌了下去,其他人也是,眼中接連不斷地閃過震驚,嚇得連連后退,一眼也不敢多看。什么時候他們身邊一直站了檢察人員,他們竟一點也沒發覺對方觀察了他們多久又他們不可能無故到訪,他們查了多久,暗中又收集掌握了多少證據眾人不敢深想。
這一瞬間陸鳴想了許多,脊背透心涼,原來監獄長早心知肚明了。
他迅速為自己辯解“監獄長,請聽我解釋這一切都是誤會”
“你不要向我,你應該向檢察院的同志們解釋”監獄長臉色難看得如同刷了漆,他狠心揮開了陸鳴的手,“你們忘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嗎”
“我很痛心,我們隊伍里有人被腐蝕了”
誰被腐蝕了
不知情者茫然左顧右盼,知情者面容羞慚難堪地泛紅,面上作燒,當真無地自容。陸鳴想解釋,他想說自己沒做多過火的事情,他只是給孫家了一點便利,讓孫楠宸在監獄里過得舒坦點。他想說為孫楠宸徇私舞弊,其實也沒什么,他有底線,沒有在其他犯人身上也放水。他想說年輕人沒有家庭受累,可能不知道他們這些中年人養家糊口多累,收幾份禮物只是為了改善家庭
他想說很多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發現一件事,瞧瞧他身上穿了什么他身上穿著警服
是啊,他還穿著警服,他是什么身份,他是警察,可他做了什么
警徽、警號和黑色锃亮外套入眼,陸鳴如同遭遇了迎頭一擊。
他腦中閃過了許多畫面,他想起了許多年前從警那一日,他意氣風發,他才二十三歲,時間再確切地說,他從警校那一年,他就以警察自居了。他大一時就獲得了三等功,在城市公交車上,他抓到了一名小偷,他與小偷搏斗過程中傷到了右臂。他絲毫不畏懼,凜然又無畏,說“我是警察”后來他在入職第一年,還高高宣誓。
那一腔一調,一板一正,言猶在耳。
恍惚如同跨越了世紀。
現在呢他在干什么他這個滄桑的中年人,在即將邁入晚年時失去原則,在為匪徒、為罪犯徇私舞弊。
他怎么會變呢,他之前明明比誰都要鐵面無私,好像是從孫家探監開始,看到了一捆捆嶄新的粉色鈔票開始,他的心就扭曲地變了。
啊啊啊啊不等檢察組來審問他,陸鳴早已掩面痛哭,徹徹底底羞愧得無地自容,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肩膀上的徽章,他發覺自己不配除了他之外,d區不少獄警不約而同地摘下
了警帽。在同行面前,他們的神色充滿了悔悟。
他們自覺地伸出了手腕,等待一聲冰涼的“咔嚓”聲落下。
這種滋味并不好受。警匪,這是兩種非黑即白陣營,當他們被腐蝕時,他們成為自己過去最厭惡的人。手銬這種工具,明明他們以往都是用來銬住別人,這一次警鐘敲響一般,銬向了自己雙手。
他們明明應該是最正義的化身。
偏偏沒有戰勝內心的誘惑,這一刻屠龍者終成惡龍。
再怎么樣也是同事,當這群人被檢察組帶走時,張如英有些受不了,他說“陸哥糊涂啊”
監獄長也別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