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媽還沒開口,秦佳彤立馬插進來話,“是我都忘了跟您說這事,不是秦佳苒在爺爺面前扮可憐,爺爺怎么可能讓她一起去她難道以為跟著去了就能被謝先生看上嗎媽咪,肯定是您說要把她介紹給黃董,讓她心都大了”
說話時,秦佳彤藏不住輕蔑和厭惡。
她就是看不上秦佳苒那下賤樣,平日里討好這個討好那個,裝乖乖女,背地里不知如何騷浪賤,連堂哥都勾引,現在又心比天高,還妄想取而代之
也不掂量掂量,謝琮月是怎樣的人,會看上她
李夢嵐只是微微皺眉,擰開一瓶礦泉水抿了一口潤唇,平聲吩咐“黃媽,回去了提醒三小姐,讓她別忘了明日的馬術課。”
秦佳彤眼中閃過一絲殘忍,揉著手腕,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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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周的連綿陰雨過后,港島迎來了真正的夏天。
秦佳苒戴著一頂巨大的遮陽草帽,牢牢抓著一只編織草包,下巴士后,她腳步飛快,往熙攘嘈雜的人群中走去。
這里顯然比山明水秀的富人區混亂很多,行人道狹窄,人擠著人過身,空氣里彌漫著各種夏日暴曬過后的汗臭味。
秦佳苒在一個賣花的小攤前停下,挑了幾支弗朗花,討價還價了三塊錢,她拿著花拐進暗巷,走到一棟六層高的舊樓下,推開生銹的單元門,纖細的身影一晃,人就被吞沒了。
這一片大多是五六十年代修建,不帶電梯的老房子,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遮天蔽日。灰撲撲的窗戶一個挨著一個,像極了鴿子籠,樓房粉刷成各種顏色,粉的黃的藍的綠的,墻皮因為年代久遠又不修繕而掉得七零八落,仿佛疊了一層灰調濾鏡,落寞地仿佛不該存在于這個以紙醉金迷而聞名的城市,但的的確確,這些,才是這座城市寂寞而漂亮的靈魂。
一樓臨街的全是老舊又琳瑯的商鋪,往來的全是附近的居民亦或慕名前來的游客,商鋪之間會開一道宛如縫般的狹窄單元門,從又深又黑的通道上去,就是住人的地方。
很多房東為了收取更多租金,還會把本就不大的屋子分隔成一間一間的小劏房,每間只有幾平米,霓虹都觸不到的鴿子籠,照樣住人。
從燈火輝煌的太平半山秦公館,再到這棟雜在平民區的舊唐樓,這么多年,秦佳苒往來過很多次,每次都會有深深割裂的恍惚感。
她已經有十三年沒在這住了,可這里的一景一物還是深深刻印在腦海中,忘不了。八歲之前,她和媽媽還有哥哥住在小小的破屋中,后來,媽媽把她送去了秦公館,以為把她送去了尹甸園。
可哪兒是尹甸園哪兒是地獄,誰參得透
秦佳苒拿出鑰匙打開房門,一個月沒來,一股得不到陽光的霉味撲面而來,她輕車熟路地打開玻璃窗通風,拿抹布把為數不多的舊家具擦拭一遍,最后才鄭重地那把橘粉色的弗朗花插在玻璃瓶里。
黯淡的空間被花點亮,活潑生動起來,眼前仿佛浮現出媽媽低頭嗅花香的樣子,還有哥哥坐在窗邊借著陽光朗讀英語的樣子。
秦佳苒記得很多小時候的事。
記得每到七點,媽媽騎自行車去按摩店上晚班,哥哥就會偷偷帶著她上街溜達。哥哥和她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因為她的出現,媽媽不得不把給哥哥的那份分給她一半,可哥哥不介意。
他們兄妹手牽手,去附近吃魚蛋和車仔面,吃到嘴巴油乎乎,她說辣,哥哥就去買一只酥皮蛋撻給她,她咬一口,遞給哥哥,但哥哥說不愛吃甜的。
那時,夜色是多么斑斕,霓虹萬千,花花綠綠,像幾千只蝴蝶在黑夜里跳舞,她揚起天真的小臉,看著哥哥瘦弱的身體像一棵還沒有長大的小白楊,可就是很有安全感。
后來,媽媽死了,哥哥像被蟲子蛀空的白楊樹,空慟地抱著母親的骨灰盒。
他們沒有錢買存放骨灰的龕位。
“苒苒,你在秦家要好好的。”
“哥哥你怎么了”
她才九歲,聽不出這就是離別。
“哥哥要走了。”
“走去上大學嗎哥哥能不能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