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點,謝園的傭人已將早餐準備妥帖。
這幾日陽光明媚,冰雪消融,庭院里只剩殘雪,雜在泛黃的綠草之間,前幾日池塘還結了一層薄冰,如今也已化作春水,錦鯉游弋,綠波蕩漾。
易思齡和兩個女兒在庭院里用早茶,桌子中間劈出一方爐子,底下燒著最原始的炭,聽著火星子偶而炸開的聲音,會覺得暖。
爐上煮一壺普洱和一壺奶茶,鋪了板栗、桂圓、年糕、橘子。橘子皮被烤熟,散發出陣陣清苦的淡香。周外擺著傳統港式早茶,用小竹蒸籠裝著,有流沙奶黃包,排骨,鳳爪,晶瑩蝦餃,燒賣,蛋撻,天鵝酥
謝錦珠整個人被火爐烤得暖烘烘的,看見謝琮月走過來時,她筷子沒夾穩,一顆蝦餃滾到爐子上。
“大哥大哥”
易思齡和謝錦琦紛紛往后望去。
謝琮月不疾不徐地走過來,頭發后梳,露出他飽滿而流暢的眉骨,深灰色的暗格紋西裝剪裁精良,黑色長大衣罩在外面,顯得那寬肩腰窄的身體越發修長,有一種過分工整的貴重,精確到毫厘,每一個細節都嚴謹,認真,可他從那一片搖晃的翠竹中走來,又透著一以貫之的松弛。
那些疲憊,頹廢,狼狽,荒唐都煙消云散,像一場夢般遙遠和不真實。
此時此刻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謝琮月。
易思齡怔住,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謝琮月,她居然想流淚。
放下一段感情,不亞于經歷一場剝皮抽骨的痛,她知道是很難的,所以只是在一旁默默陪伴。幸好幸好,老天爺保佑,菩薩顯靈,這孩子想通了就好。
“大哥快點來陪媽媽吃早飯”謝錦珠也抹了一把鼻子,酸酸地,可很快就歡天喜地蹦起來,三兩步跳到謝琮月身邊,挽住他。
謝琮月瞥她一眼,“今年戰績如何。”
謝錦珠不好意思地推他,然后又親昵地挽住“你笑我不過所有人給的紅包都沒有大哥的多大哥最大方啦”
大哥今年出手可真是闊綽咧謝錦珠收到紅包時都嚇了一跳,懷疑支票上多寫了一個零。
謝琮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大的那份壓歲包其實是給秦佳苒的,但她不要。所以拆成了兩份,一份給謝錦珠,一份給謝錦琦。
謝錦珠若是知道自己拿到的巨額壓歲錢是從秦佳苒那兒分出來的二分之一,估計又要鬧了。
傭人拿來一把藤椅,謝琮月坐下,看了易思齡一眼,笑“大小姐,早。”
易思齡喉頭發澀,偏過頭,看著爐里的炭火燒得旺,手指抹掉一滴淚“早。”
這久違的一聲大小姐,讓她真的落下了淚。
謝琮月生她的氣,所以媽媽也不叫了,大小姐也不叫了,只疏離地喊她一聲ia,宛如一道不可跨越的隔閡橫亙在母子之間。
謝琮月輕輕嘆氣,拿起那壺正沸的普洱,給易思齡添了一杯,“大小姐,別這樣。”
易思齡知道不能在兒女面前露出這樣軟弱的一面,但她控制不了,情緒越是控制越是泛濫,“我沒事。”
謝錦珠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呀,都快吃這個蝦餃,味道好好再不吃就要冷了”
謝錦琦接腔“流沙包也好吃”
易思齡破涕為笑,“你們兩個除了讓我長胖,還會什么。”
謝琮月夾了一個流沙包放在易思齡碗里,聲音很清淡“是我不好,讓您傷心。以后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