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佳苒掩蓋住內心水果糖般的小心思,眨了眨眸子,手肘撐在后座的中央扶手上,托著下巴,她問“哥哥,你以后就呆在京城了嗎還會去那么遠的地方嗎你還要讀書嗎”
英國還是太遠了,坐一趟飛機要十多個小時。而且哥哥騙了她,明明說三年就能回來,可一去就是五年。讀完了大學,還讀了研究生,真是一年一年看不到頭。她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日歷上畫滿了圈圈,終于等到他回國。
她害怕他還要讀博士,聽說還有博士后
謝琮月揉了揉她的發頂,“不會走了,以后會留在京城,若是出去也是短期出差。”
“出差爸爸也經常出差哥哥你要工作了,是不是”謝佳苒嘴角咧開,止不住傻氣的笑容。
這五年里,她早改口叫了爸爸媽媽。
“嗯。工作了。”謝琮月語氣平淡,并沒有一種進入新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會走什么路,很早就知道了。要讀精英貴族學校,要進全球前十的高校,然后讀研,然后回國進集團工作,從子公司副總開始坐起,不出意外就會一直連升至總部,然后學會做一艘巨艦的掌舵人,學會擔起整個集團。
一條足夠光明的坦途擺在他眼前,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走。足夠光明,足夠無聊。
他這種人,注定成為延續家族百年榮光的一塊磚石。不止他,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他的太爺爺,甚至是他未來的孩子,都將是一塊磚石。
他的性格,理想,抱負,婚姻,都被提早規劃好了。
也許他這一生,唯一的叛逆,就是把謝佳苒撿回家。
“哥哥工作了還會陪我玩嗎會不會嫌棄我幼稚”謝佳苒擔心這個,她一點都不想讓哥哥覺得她幼稚。
謝琮月“幼稚不見得是壞事,謝佳苒同學。”
謝佳苒思考了片刻,還是沒有懂什么叫幼稚也不是壞事,但她把這件事擱在一邊,又問“我放學了能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嗎”
謝琮月取下眼鏡,拿擦鏡布緩慢地擦拭著上面不存在的灰塵,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他說“不能。你放學了就回家寫作業。”
謝佳苒徹底垂頭喪氣“哥哥,你好冷酷。”
這一年,謝琮月進了藍曜集團,擔任集團旗下子公司藍曜科技的副總裁。
次年末,謝琮月調任至總部,擔任董事長助理,第四年,謝琮月擢升為藍曜集團中華區總裁
隨著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謝琮月也愈發忙碌,輾轉于各種活動,會議,社交場合,謝佳苒一周都很難見他一面,與此同時,她升入高中,學業也繁重起來。
她和謝琮月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她日漸關心財經新聞,訂閱財經雜志,關注財經類博主,每日固定瀏覽藍曜集團官網,把有關謝琮月的專訪裁剪下來,貼在她的手賬本里,然后用畫筆畫上各種漂亮的q版小人。
一整本手帳,有一半都是與謝琮月有關。
她曾偷偷跨過那道月亮門,溜進謝琮月的衣帽間。曾幾何時,少年常穿的運動裝,休閑服被嚴謹端方的西服取代,那些剪裁優良,昂貴冰冷的西裝掛在衣櫥里,讓她覺得好難靠近。連摸一摸都不敢。縱使四下無人。
她以為京城到牛津的距離會是他們此生最遠的距離,但不是。地理上的距離只是距離,山海皆可平,伴隨著成長而來的漸行漸遠,他們逐漸在自己的軌道上前行,無法突破屬于他們的籠子,這才是最深刻最難以逾越的鴻溝,這才是最難平。
她坐在謝琮月的衣帽間里,坐在那些鋪天蓋地的西裝中,眼淚忽然滾下來,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為什么還沒有十八歲謝佳苒質問自己,為什么還沒有十八歲。
她感覺自己越來越難以隱藏這個秘密。
一個可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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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你今晚有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