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琮月沒想過自己二十七歲了,還要跪祠堂。
說出去實在是丟人。
易思齡氣不過,連蒲團都不給他扔一個,膝蓋就磕在堅硬冰冷的酸枝木地板上,不過半小時就已麻木,感覺不到疼。
身體上的疼痛只是其次,忍一忍就好,謝佳苒的眼淚讓他最頭疼。
這小姑娘,流這么多眼淚,也不怕壞眼睛
謝佳苒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淚,只知道隨著眼淚不停滾落,眼睛已經痛到發脹,那桌上點著的燭火影影綽綽,在她眼中模糊破碎,成了光斑。
她很少來祠堂,只有大年初一才會跟著爸爸媽媽來這里敬香。
這里是謝園最肅穆莊嚴的地方。
當年,謝琮月的太爺爺謝仁華創辦了藍華公司和信曜公司,也就是藍曜集團的前身,辦工廠搞實業,涉足建材,航運,地產,酒樓,百貨等各種行業,在國家存亡之際,捐出一半身價支持抗戰,利用手中的貨輪把藥品和物資運往前線,是當時著名的愛國商人。
謝家遷往京城后,謝仁華買下了這片土地,修建了謝園,也建了這座祠堂。
其實說祠堂也不準確,因為那供臺之上供奉的并非謝家的列祖列宗,而是謝家家訓。謝仁華的用意就是讓謝家的子孫牢記祖業創立之艱辛,為人行事需得正直仁恕,無愧于心,戒驕戒奢,端方自持。
總之,謝家的子孫只有犯了大錯才會跪在這里。
謝琮月跪過兩次,一次是十八歲,一次是如今。
“好好想想你太爺爺立下的家訓,為人行事需得正直無愧,你看你現在做的事,不說你對得起父母,你對得起你自己嗎你對得起苒苒嗎”謝潯之沉冷地問著謝琮月。
謝潯之聽完易思齡的哭訴后,也氣得天靈蓋冒煙。他是輕易不動怒的人,永遠都端著謙和溫雅的做派,可這樣的人一旦動怒,只會讓人更覺恐怖。
謝佳苒站在一旁膽戰心驚,眼淚已經流干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爸爸發脾氣。從來沒有。
就是當年謝琮月要撿她回家,謝潯之也只是溫和地應允,沒有說一句反對。
也是爸爸為她找來最好的美術老師,帶她拜訪如今國內外著名的藝術家畫家,給她比錦珠錦琦更多的零花錢,每次出差都不忘給她帶一份禮物,在她十八歲生日時送她一幅莫奈。
爸爸給她的愛不比媽媽少。
“苒苒才十九歲,大學沒有畢業,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就你”謝潯之氣得說不出話來,那張儒雅英俊的面容染上慍怒。
“是我的問題,爸爸,我沒有處理好。”
“跟你妹妹道歉,求她原諒你,保證從此以后不會動她一根手指頭。”
謝琮月背脊筆直,宛如冷峻山峰,就是跪著也散發著一股高貴的氣度,絲毫沒有狼狽,他不疾不徐接話“我沒有做錯什么,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喜歡她,至于您說的保證,在我看來是無稽之談。”
易
思齡瘋了,一巴掌拍上謝琮月的腦門“你跟你妹妹說那種污話,你還沒做錯”
謝佳苒急得心如油煎,嘶啞著說“媽媽,爸爸,我也做錯了,我和哥哥一起跪。”
邊說邊撲到謝琮月邊上,要跪下去。
“謝佳苒”
“苒苒”
“苒苒”
幾道聲音異口同聲。
“胡鬧什么誰讓你跟我一起跪了”謝琮月皺眉,沉沉地盯著她。
“哥哥”謝佳苒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不知所措極了,她害怕把場面弄得更糟糕。
易思齡把謝佳苒拉到自己身邊,屈起指關節,狠狠敲她的腦袋,“誰讓你跟他一起胡鬧的,他跪是他做錯了事,你又沒有做錯。”
“我也做錯了,媽媽。”謝佳苒忙不迭認錯。
“你可別袒護他。被他洗腦了不成”
易思齡冷哼,不吃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