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了這樣的話,但良章其實很冷靜。
那種獵手舉起槍瞄準時的冷靜。
他收回觀察那只亡靈烏鴉的目光,但用白色顏料畫在亡靈烏鴉羽毛上的霜花圖案,卻還是烙在他心底,憤怒如寒風在老人魚的內心盤旋,他幾乎能聽到他信仰的神明在和他低語。
還不是時候還不是你來見我的時候活下去我需要你活下去
良章閉上眼,睜開眼,他不再和塔丹沙說話,哪怕他能感到那堅強的年輕人,在用擔憂的目光看他。
他安靜地跟在鈕越波比身后,走進這間會議室,目光冷靜地掃過會議室里的一張張面孔。
“腐爛之觸員率瑞特阿斯,懸賞金七百五。
“黑頭顱翼通亞朗伊爾德,懸賞金五百一。
“看那個鼻子上長角的的犀牛人,臉方得像是用直角尺比著長的,他是古和瑞艾樓,稱號審判官墳場,我六柱神教會應該只叫他墳場吧,他的懸賞金是審判庭的兩千,加上敲鐘霜鴉教會的兩千,之所以這么高,是因為”
“是因為他曾占據屠殺權草紅市的敲鐘霜鴉教堂,并殺死了前來救援的審判官一百零三人,將他們盡數轉化成了亡靈,并帶著大部分亡靈成功逃走了。”良章打斷鏡中瞳報懸賞的聲音,道。
“這件事是近一十年來,敲鐘霜鴉教會遭遇到的最大恥辱,”老人魚的語氣,是壓制后的平靜,“我們教會和審判庭甚至分別成立了一支小隊追蹤他,但一十年過去了依然沒有成果,原來”
原來,他在這里啊。
良章沒說完這句話,因為塔丹沙感受到了,他最后沒能控制住的咬牙切齒。
他在這里,他在這里活得十分舒適。
這間城堡里的大廳,名義上是會議室,布置卻更像是林只在電視電影上見過的宴會廳。大廳中間是一片廣闊的舞池,活人和死人在里面翩翩起舞,舞池前是一只穿著簡陋的樂團在奏樂,角落里則有鋪著白布的大小圓桌。
亡靈侍者穿行圓桌之間,按照吩咐,端上各種菜肴。
蒸熟的鮮紅螃蟹,腌制熟成的整只火腿,表面油潤的柔軟餐包,某種點綴了許多果實的烤制面點,還有紅色的酒,透明的酒。
哪怕在城市里的高級餐廳中,也見不到菜單上寫有這些。
如果將味覺上的享受視為文明的成果,這一刻好像六柱神維護的人類文明,才是野蠻的那個。
鈕越波比帶著學徒還有亡靈騎士在一張圓桌邊坐下,立刻有侍者端著盤子送上熱毛巾。
侍者生前是一個兔人女性,但兔耳并不豎立而是垂落。它有著可愛的圓臉和豐腴的身材,臉上的笑容天然不見雕飾,猶如一個會對鄰居哥哥說自己又胖了的學生。
不知將它轉化為亡靈的亡靈法師做了什么處理,它的皮膚不像是其他亡靈那樣發青,無論是臉頰,耳朵,還是手指關節,都透著一股健
康的紅潤,甚至快步走動時還會做出喘氣的姿態,以致低胸裙遮掩不到的部分,肉眼能見的微微顫動。
鈕越波比一邊用熱毛巾擦手,一邊直白地凝視,片刻后他朝另一張圓桌上的人打招呼,道“正曼,你的技術真是越發精湛了。”
隔壁桌的亡靈法師露出得意笑容,他身邊還有五個容顏更漂亮的亡靈,在朝四面八方展現它們或憂郁,或矜持的神色,足以見得他的顯擺之意,但他口中還在說,“哪里哪里,在人身上做到這個地步,和在鳥身上做到這個地步,可不一樣,能在那么小的尸體上精確的動手,您快能舉辦進階儀式了吧。”
“早著呢,”貓人丟掉熱毛巾,不滿道,“雖然是弄到了好材料,卻被我的學徒糟蹋了,你看看我這個亡靈騎士,還差好遠。”
“哦哦,這是上次那個成功潛入了暗海之洞的審判官”正曼讓有著漂亮面孔的亡靈們,將他抬到鈕越波比的這張圓桌旁,近距離觀察“亡靈騎士”,用鼻子嗅聞良章的味道,不可思議道,“人魚身上的海腥味您都保存下來了,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