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柚睡在靠墻的位置,熬夜的習慣養成,也不是他一閉眼就能睡得著的,他吹著風扇,往江鶴川那邊湊湊,“我想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呢。”
“沒有照片。”江鶴川的語氣聽不出可惜。
也是,可能沒設備。陸柚也沒多糾結,他盯著房頂,合理懷疑自己小時候就在這個位置躺過,既視感太強了,“晚安。”
“晚安。”
陸柚白天總惦記著想起什么,一直沒想起來,到了晚上睡著了,頭腦才忙活起來,把那段埋在坑里的記憶重新挖出,零零碎碎地拼湊在一起,組合成夢境呈現
山路上,陸柚趴在陸父的后背,手背上被毒蚊子叮了好大一個包,陸母給他涂花露水,安慰他,“還有一會兒就到了,柚子現在還頭疼嗎要不要吃點止痛藥”
其實是疼的,可陸柚的回復是搖頭,藥很苦,吃了也沒什么用,不如不吃。
進到山里,他被放到床上,呼吸不暢,耳邊能聽到大人交談的聲音,陸母的哭泣聲夾雜在其中。小小的他已經明白死亡的道理,死去的人要被埋在地底下,變成一塊石碑,和其他冷冰冰的石碑待在一起,成為給其他人帶來難過的存在。見到石碑時大家總是很嚴肅,還會掉眼淚,他不喜歡那樣。
變成石碑后,他是不是還是像現在這樣沒人一起玩
小陸柚想哭,癟癟嘴忍住了。
他奶奶已經變成石碑了,旁邊還有一塊空的位置。他問媽媽,媽媽告訴他那是爺爺的,這樣爺爺奶奶就能一直在一起,不會孤單了。他很羨慕,他也不想要孤單,有人可以埋在他旁邊的位置嗎他會講很多的故事,也不會隨便發脾氣。
小陸柚聽到了逼近的腳步聲,他迷迷糊糊的睜眼,剛才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淚“嘩”的一下落下,用小貓叫一樣的音量,“媽媽,媽媽”
陸母時刻注意著兒子的狀態,聽到喚聲立刻進去,瞬間弄清楚情況,將小陸柚抱在懷中安撫,“柚子不哭,不害怕,這個小弟弟是生病了,所以才會這樣的。”
很難形容小陸柚當時受到了多大的沖擊。
出現在他床邊的小孩看起來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青青紫紫的,還有黑色糜爛的痕跡,只有一雙烏溜溜的澄澈眼瞳。似乎是知道自己嚇到人了,小孩退后了一步,轉身就往房間外面跑去。
陸柚伸出了小手,“等等。”
小孩被攔下了,站在門口,沉
默地看著小陸柚。
“我們一起玩吧。”小陸柚說完,就打了個哈欠,讓陸母將他放下后,跑去牽起了小孩的手,“我們一起。”
這個小孩應該和他一樣也是快死了,所以才會來這里,所以,“我們以后埋在一起吧。”這樣就不會孤獨了,他們可以一起說好多話。
陸母聽了這話,倒顯出驚慌,讓小陸柚不要亂說話。
陸柚的燒一直沒退下去,腦袋暈暈乎乎的,但一直沒松開抓著小孩的手,就連重新躺在床上都強撐著眼皮和小孩講話,“我有好多好多的糖果和玩具,全都分給你玩。”
小孩很沉默,不怎么說話,過了一會兒給陸柚抓來一只蝴蝶,發音有些奇怪,依稀能聽清是“送給你”這三個字。
陸柚接了,又問小孩愿不愿意和他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