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易臉色猙獰,捏爆了手中啃了一半的西紅柿。
新勝利王城,克萊因主宅。
阿斯特向后靠在長椅的軟墊背上,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根。
他的桌上擺著大量散亂的白紙。
厚厚的白紙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硬生生形成了一座白色的小山。
在這白紙鋪滿的桌上,唯一的色彩便是一顆被小心擺放在架的留影石。
留影石被施加了魔石供給魔力,留下的影像時刻投顯在前方。
那是克萊因家族一家五口的合照。
坐在正中間的陸易笑容格外明媚,而合影中的阿斯特正含著笑注視著他。
阿斯特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那留影石的影像之上,好一會兒才看回桌上的白紙。
這些都是和獸族近期相關的資料。
阿斯特伸手,在這堆寫滿文字的白紙中尋找起剛才看過的某份資料。
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一些細節只能反復翻出具體的資料。
外人都道克萊因家族的繼承人阿斯特勛爵在處理政事瑣事家族方面的天賦驚人。
但阿斯特自己心知肚明,他所謂的天賦都只不過是花費更多時間堆積出來的努力罷了。
他生來平庸,不管是神明的偏愛也好,出眾的記憶力身體素質也好,他全都沒有。
許多年前滿點的終考,騎士學院的優秀畢業生,以及他獲得的其他所有榮耀,都不過是他拼盡全力博來的罷了。
想要什么,就不要預設失敗,只管咬牙去做就好了。
只是外人看不到他無盡的付出,便也將努力誤傳成了天賦。
阿斯特終于翻找出他需要的那份資料,還沒來得及細看,門外就傳來仆從的敲門聲。
他的思維被打斷,表情有些不太好看,連聲音也帶上了幾分不悅。
“誰”
門外的侍從顫顫巍巍道“勛爵,公爵請您現在前往他的書房。”
阿斯特將手上的文件單獨放在一旁,挺直背站了起來。
哪怕再疲憊,大貴族克萊因的儀態也不能丟。
苛刻的貴族禮儀已經深深浸入了他的脊骨之中。
阿斯特面無表情地推開門。
門外的侍從正低著頭,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抖得厲害,連煩躁的阿斯特都被迫注意到了。
“你在害怕”阿斯特皺眉道。
“沒,沒沒有。”那仆從結結巴巴
道,同時將頭低得更低了。
阿斯特被他這樣的舉動弄得心底的煩躁更甚。
他本不是刻薄之人,可連日來的奔波與辛勞讓他處在失控邊緣。
“我很可怕嗎”阿斯特問。
明明幾個月前這些仆從還不是這副惶恐畏懼的模樣。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就是陸易離開之后的不久,阿斯特想。
“沒,沒沒沒有勛爵,您的威嚴無上,我只是敬畏您不是恐懼您”仆從惶恐地解釋道。
“這有什么區別。”阿斯特嗤笑,“你的表現可不像你說的那樣。”
仆從雙腿一軟,竟是直直跪在了地上。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原本還能為自己辯解,現在直接畏懼到說不出話來。
他雙膝落地砸出悶悶的聲響。
阿斯特這才恍然驚醒自己居然在刁難一個無辜的侍從。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微微晃了晃頭,低聲道“下去吧”
“謝謝勛爵,謝謝勛爵”
那仆從朝他磕了兩個頭,跌跌撞撞地退出了他的眼前。
他在謝他什么呢
謝他及時控制住了他突然的發瘋
還是謝他沒有發瘋到底叫他白白遭受一場無妄之災
阿斯特看著空曠的樓梯間,沉默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陸易只是離開了短短數月而已。
再沒有他嘰嘰喳喳不夠端莊的噪音盡日傳出。
只不過是少了些人罷了。
可這空曠的莊園里卻像是徹底沒了生機與人氣。
熱鬧消退,孤獨便顯得格外分明。
阿斯特收拾好自己雜亂的心緒,抬腿朝著樓上克萊因公爵的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