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王宮。
寂靜的佛塔矗立在宮城的一角,湛湛蒼穹下,宛如帶笑捻指的佛陀,俯瞰著蕓蕓眾生。
佛塔之內,夜明珠閃爍著淡淡的微光。
兩株青銅燭樹的火光,明明滅滅,將這一方天地照亮。
佛像環繞,寶相莊嚴,晶亮璀璨的琉璃頂,栩栩如生的壁畫,隆重又令人肅然起敬。
燈火未熄。
佛子眉目冷寂,身披月白袈裟,正端坐在佛龕前的蒲團下,闔閉雙眸,靜修打坐。
明黃燭火將他的身影映在石壁上,宛如巖巖孤松,又似玉山白雪,氣質疏離而冷淡。
九重天上,云霧繚繞。
金身佛祖像下。
安羅虔誠叩拜。
“佛祖在上,弟子前來告罪。”
嘹亮的梵音穿過重重云霧。
“安羅,你何罪之有”
安羅自陳己罪。
“弟子近來欲念頻生,亂心悖理,求問佛祖,該如何是好”
佛祖“萬物皆無常,有生必有滅,不執著于生滅,心便能安靜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悅。1”
安羅抬頭,欲言又止“可弟子每每見到她,就會克制不住心魔”
佛祖“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萬法緣生,緣起終有緣落,你無須去做什么,只需惜緣、隨緣,隨心便可得悠然。”
安羅猶要追問“可弟子”
可還問說完,虛幻突然散去。
耳畔傳來如夜鶯清甜的嗓音。
“國師,你果然在此,叫我好找。”
安羅聞見肩頭傳來的淡淡紫葉檀香,那是女王身上獨有的味道。
此刻她長裙迤邐,半俯下身子,頭上的金絲流紗垂掛下來,落在他肩頭,她側首與他說話,兩人靠得極近。
近得可以看清她肌膚上細小的絨毛,呼吸到她呼出的空氣。
安羅手中佛珠輕捻,緩緩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朝后退了一步。
“女王尋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尋你了”
女王將頭轉向他,眨了眨眼睛,長街撲朔,靈動如山狐。
說起來,她也不過十六的光景,卻時時刻刻要在外人面前展示出女王的端莊和矜貴。
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偶爾展現出這孩子氣的一面。
安羅撥動手里的佛珠,半垂下眸沒有說話。
“與你開玩笑的。”女王笑笑站起身,明滅火燭下,一雙纖長的鳳眸格外奪目耀麗。
“方才邊境傳來軍報,說是呼延海莫真地攻下了達爾丹,我特來找國師商議此事。”
安羅輕輕頷首,啟唇道“呼延海莫心智過人,能拿下達爾丹也并非出人意料。”
女王頷首,“國師,眼下他們大捷,正是疲怠松懈之時,我們要不要趁勢而”
安羅搖搖頭,“呼延海
莫遠比你我想象的更加謹慎,他如何不會考慮到西域,恐怕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唔。”
女王點點頭,深以為然。打消了派兵趁虛而入的計劃。
她又問“那我們就看著呼延海莫一步步坐大,毫無作為,作壁上觀”
安羅道“女王莫急,西域自古地瘠物薄,全靠歷代國人艱苦謀生,國主勵精圖治,才開創了當下這安穩盛世,對呼延海莫來說,貿然入侵我國,便是得不償失。”
“且他既有如此野心,所謀所算,定不在我國,而在地大物博的”
“中原。”
隨著安羅的分析,女王脫口而出。
“所以你上回才說,他會來找我們結盟”
“是。”安羅寒眸爍爍,“所以我們大可以謀定而動,假意與他結盟,待他與中原交兵,兩敗俱傷時,坐收漁利。”
“國師說得有理。”
女王頷首,感佩他的心智與謀算。
登上王位這幾年來,若不是安羅在她身邊輔佐相助,出謀劃策。
她是絕不可能開創下西域如今的盛世局面,讓西域女王的威名遠揚,贏得舉世贊譽。
“另有一事。”議完國事后,安羅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