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海莫出征后,司露被圈在這一方宅院出不去,為了不讓她覺得憋悶,他特意叫人放寬了對她的管束,可以在整座城府中來去自由。
只一點,不得出府活動。
而她身邊,日日跟隨的,除了巴魯,還多了兩名冷面剛毅的武士,都是呼延海莫的親隨,本事手段皆了得,卻毫無人情味,鐵血無情。
司露與他們磨,得到的只會是冷面相對、處處碰壁。
這種情況下,若想要逃走,難比登天。
在一日日的磋磨、失敗下,司露漸漸放棄了這個念頭,但她實在是想了解一些外界的局勢,想知道如今城中的情勢到底如何了。
還有,中原朝廷和叛軍對峙的情況,有沒有發生什么轉圜。
她不想做這井底之蛙,渾渾噩噩沉淪下去,對外界一無所知,這樣她會逼瘋的。
此一日,她在府中散步。
路過一處清幽的小院時,被朱門之上的“泠泠堂”三字匾額所吸引,走了進去。
院內曲徑通幽,布景格外雅致,錦鯉池中,落了幾簇紫丁花,遮住了游走的小魚,在水面上流淌。
司露穿過回廊,走入屋內。
才發覺這是一間女子的閨閣,正入眼簾的,便是一把朱紅木漆、螺鈿精美的五弦琵琶,靜靜坐落在紫檀木的橫幾之上,古樸典雅,華輝淡淡。
屋內因為久無人居,落了些許微塵,但滿室的香馨猶在,家居擺設、各處裝飾,都在秀雅中透著精致,讓人很容易看出,屋子的主人是個熱愛生活的,當是個蕙質蘭心的姑娘。
司露不由心中浮現一個名字。
郭蘭兒。
此處是太守府,她是太守之女,想必這便是她從前居住的屋子。
似是尋著一絲希望,司露突覺靈臺清明起來。
遂將巴魯叫了進來,與他道“我突然想聽琵琶了,你去城中尋個會彈琵琶的女子來,彈與我聽,我想解解悶。”
巴魯稍愣,似在猶疑,畢竟先前司露讓他著了數回道,經歷慘痛,便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她提出一切要求,他都會深思熟慮盤算一遍,免得她又暗中計劃著什么。
但呼延海莫臨去前,也確確實實交代了,只要司露不出府,一切要求都得答應的命令。
正猶豫著,甫一抬頭瞧見長幾上的那盞琵琶,突然了悟過來,想著司露定是因此生致,便不疑有他,點點頭應下了。
“好,可敦,屬下這就命人去城中尋名琵琶女來,為可敦解悶、助興。”
“嗯。”
司露冷冷淡淡應了一聲,將所有情緒掩埋心底,面上半點不顯。
雖不知巴魯能不能這么湊巧,將郭蘭兒找來,但就算希望渺茫,她也要抓住這個機會,試上一試。
隔日,司露便等來了一人。
當巴魯領著那名女子走進屋內時,司露一顆心便激越地跳動了起來。
隔著一道珠簾,依稀可見那女子窈窕俏麗的身影,頭上烏發擾擾,長裙輕輕曳地,一柄五弦琵琶半遮容顏,秀麗端方、明艷多姿。
她帶著膽怯、盈盈在她座下福身,用極小的嗓音參拜道“見過王后。”
盡管那嗓音小如蚊訥,卻在司露心頭一波激起千層浪。
確實是郭蘭兒無疑了。
為了不讓巴魯看出端倪,司露壓制住滿心的激動,只作尋常一般,嗓音冷淡道“起來吧。”
郭蘭兒緩緩直起身,整個人拘謹僵硬得很,眼睫都不敢抬,連呼吸都是小意的。
司露將目光投向巴魯,似是將錯推怪在他身上,用不滿的口吻對他道“你退下,這世間沒有女子彈琵琶時,喜歡有男子在旁盯著。”
她的語氣冷冰冰的,帶著叱責。
呼延海莫臨走前交代讓他將功折罪,這第一條就是要讓可敦心情愉悅,是以巴魯沒有違抗,退了出去。
確定巴魯走后。
司露用素手撩簾而出,對上怯生生立在原地、無所適從的郭蘭兒。
郭蘭兒瞧見她,登時哽咽而泣“公主。”
上回兩人見面時,便互相亮明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