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宮室內,幔簾遮蔽,四不透光,到處陰沉沉一片。
只有幾盞跳躍的燭火,將這一方天地照亮。
昏暗的光影里,披發跣足、身形瘦削的男子,一遍遍地從地上強撐著站起來,又一遍遍地倒下來,跌跌撞撞不知嘗試了多少回,最終都以失敗告終,滿身狼狽落魄地跌坐在地。
最后一次,只見身影搖晃間,男子整個人猛撲向前,生生撞翻了書架。
架子上的書籍、香鼎、珊瑚墜落滿地,清零哐啷聲中,碎片紛飛、滿是狼藉。
那道身影因此潰敗,兩袖不停地撲打地面,陷入崩潰。
“為什么朕站不起來”
“為什么”
低吼聲宛如開裂,嘶啞至極。
燭火搖曳,那身影緩緩仰起頭顱,映出一張淚流滿面、布滿傷疤的臉來,那些疤痕又深又粗,自左頰向下頜蔓延遍布,在幽微明滅的燭火下顯得猙獰而又可怖,好比魑魅魍魎。
自被那些野狼群攻擊之后,李景宴廢了一條腿外,還毀了半付容貌。
不得見人下,他久未臨朝,引得朝中流言紛紛。
七日不朝,對于大夏朝堂來說,是前所未有之事,是以朝中非議甚囂塵上,各種揣度如紙片般紛涌而來,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李景宴癱坐在地之際,有服侍其起居的內侍推門走進來,瞧見此幕,嚇得不輕,話語都結巴了。
“陛陛下,您這是在做什么太醫說您需要靜養,不可隨意下榻啊”
他一面說著,一面上前扶人,卻被李景宴突然扭頭、那道森冷的目光嚇退了。
“滾”
“給朕滾出去”
一說到太醫,李景晏就失控了。
那些庸醫竟然說他的腿永遠好不了,只能終生拄拐,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內侍被他一把推搡,倒在地上,嚇得連連跪伏叩首,“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李景晏一時失去重心,亦跌倒在地,狼狽至極。
他跌撲在地上,無助又可悲,此情此景下,卻不知為何,突然笑了,笑得極其大聲,笑得流下淚來。
“哈哈”
他仰天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淚水卻順著布滿傷疤的面頰蜿蜒流淌,詭異又可怖,他抬手指著那個跪地求饒的內侍,邊哭邊笑,模樣癲狂。
“哈哈哈”
他如今,和螻蟻般的太監,沒什么區別,甚至,比他們還不如。
那內侍以為他瘋了,愈加害怕,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只想快些逃離此地。
他戰戰兢兢開口“陛,陛下”
“徐公公在外求見,說要見您,有要事稟報。”
他突然靈機一動,尋著借口,據實以告。
李景晏聽了此言,漸漸平緩下來,也稍稍恢復了理智。
他這幾日都沒有見任何人,包括最近的心腹徐
遠,對朝中局勢自然也是一無所知u,他深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還是要面對現實的。
遂放過了那內侍,命他前去宣見。
“扶朕坐到椅子上,再把人宣進來。”
說話間,他眼中的癲狂慢慢散去,換上了些許清醒的底色。
內侍聞言,如釋重負,小心翼翼將李景宴扶坐到圈椅中,然后退身出去,宣召徐遠進來了。
很快,昏暗的燭火下,身著圓領皂袍的徐遠便悄無聲息地進來了,他看到坐在圈椅中的李景晏,垂下眼睛,上前躬身作禮。
“陛下。”
李景宴側坐著,烏黑的長發披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神情不顯。
“聽說你有事稟報朕,可是近日朝堂不安定”
可想而知,這么多日不臨朝,朝堂必然流言紛亂了。
這么多日都沒能見到李景宴,徐遠積了一肚子事,此刻仰起頭,便急急開始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