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薄薄一層鏡片，莫霰黑棕色瞳孔像某種在雪山之巔才會凝結的晶體，絕美卻冰冷。
余生微知道莫霰的選擇是正確的，但那是出于絕對的理性。
他忽然意識到，莫霰對宋秋滟言談間的溫柔大抵是出于習慣長年累月受到良好熏陶而養成的禮儀。
莫霰愿意改變宋原的人生軌跡，因為這是他的任務，他要通過任務獲得氣運進行穿越，或許其中夾雜著些許想要挑戰劇情困境和挑戰主系統的好勝心，但這些都和“助人為樂”無關。
他的任務是從裴清然身上搶回氣運，宋秋滟是死是活都無所謂，順帶幫忙治療已經是看在任務結束后要拿走的部分氣運的份上。
或許對莫霰而言，宋秋滟和第一個世界開始時沖出來要追車的人沒什么不同。
余生微垂下眼瞼。
更或許，他和其他人也沒什么不同。
他早就意識到這件事，但莫霰烙進骨子里的溫文爾雅，看誰時都像含情的淺笑，總是會讓他產生錯覺。
他腦海里無端閃過昨晚屏幕上兩個只有一臂距離的角色，不是身體離得更近，心就能更近。
就像宋原和裴家小兒子，也曾結伴而行，游盡深空，最后仍舊無疾而終。
電梯一時陷入沉寂，直到出了電梯，余生微去地下車庫開車，莫霰站在大門口等待。
夕陽西下，醫院人來人往，大多腳步匆匆。
生命易折且短暫，也正是因為易折和短暫才顯得美好，死后最多是一抔黃土長眠地下，不用打擾牽連別人。
但感情不一樣。
激情總會褪去，結束后只會變成灘爛泥，臭味攪得誰都不安寧。
莫霰知道那番話說出去后，自己的形象在余生微心里會有什么變化。
但那是真實的他，他不愿意一直裝下去，也不愿意讓余生微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等待間，莫霰遙遙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裴清然和位醫生聊著天拾級而下。
與此同
時，裴清然也看到了他，和醫生簡單告別后，稍微提高速度朝他走來。
裴清然段位高出蘇明瓷許多，哪怕昨晚挑撥伍爍去砸他場子，今天再見也跟沒事人一樣，熟絡地打招呼“宋哥，你怎么在這兒等等”
他又驚又喜地望著莫霰小腿“你裝上假肢啦”
莫霰漠然地“嗯”了聲“參與了研究院志愿者那個項目。”
裴清然真情實意地恭喜道“真是太好了我以前聽說那個項目不安全，不想讓你去，沒想到都是謠言，還是宋哥你眼光好。”
何止是不想讓宋原去，裴清然還親自上門要勸宋原，結果宋原退租不住那兒了。
他給宋原打電話，發現打不通，聊天軟件也都是紅色感嘆號，這才不了了之。
還好宋原沒出事，真要沒下手術臺，以后戰隊的戰術怎么辦。
想到這里，裴清然苦笑道“宋哥，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裴清然長相清純，垂眼時顯出幾分精致的脆弱，讓人心生憐惜。
奈何莫霰鐵血心腸“沒有。”
裴清然“我知道你因為出場率和待遇的事不高興，這幾天我一直在幫你爭取，聞哥說下個賽季保證你出場率有百分之八十，待遇提高到這個數，我想告訴你這個消息，但是你電話和聊天軟件都把我拉黑了。”
莫霰確實是拉黑了裴清然，前幾天他忙項目忙得昏天黑地，裴清然還一直騷擾，干脆眼不見為凈。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余生微比裴清然更為脆弱的聲音“清然，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刪掉了你的號碼。”
余生微這具身體娘胎里帶病，臉色帶著幾分異樣的白，尤其特地咳嗽幾聲，整個人病懨懨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裴清然表情有瞬間的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