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們便各宗派遣一位胎魄境修士組成調查團前去處理此事吧。”
程寶舟正坐在窗欄上,她搖晃著腿,有些出神地盯著手中的黑玉小人像。
這尊魂像較之從前有了很大的變化,原本未被雕琢的平滑面容出現了五官,其古樸粗糙的身體也精細了不少,從先前亦男亦女的平板變作高大偉岸,已經能夠明顯看出其性別。
若是再仔細一些去觀察,便能發現魂像的表皮浮現出一道道若隱若現的赤紅紋路,為其增添了幾分靈性和莫名的奇詭。
這應當是她此次最大的收獲,不過她之所以拿著把玩半天,還是因為這小魂像因為增添的五官變得格外漂亮,堪稱白金典藏版級別的手辦,即便烏黑麻漆也難掩其精致,單以收藏價值來算是非常值得的。
相比起程寶舟的輕松愜意,她身后的方為亮就不太好了,少年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滿臉都是遮掩不住的憔悴,但雙眸倒是格外明亮,瞧著精神還不錯。
“容我提醒你,程寶舟,魂修本就亦正亦邪,而你手上的玩意兒已經涉及邪術,不是什么正經東西。”
“亮亮兄,你干嘛直接叫人家全名,顯得多生分呀,而且你怎么能這樣說自己呢,東西的使用全看主人心意,你是我的朋友,就算是你親手鋪設魂陣制造出這種東西,我也不會嫌棄你。”
她回頭笑嘻嘻的樣子成功讓方為亮的表情更糟糕,他隱忍道“那道秘法可是你傳給我的,材料也是你備下,我只不過是聽從你的吩咐即便是我主持了陣法,東西最終是到了你手里。”
現在一回想自己真賤吶,明明都發現不對勁,明明都知道不該這樣做,但那發現新奇陣法的好奇心就是該死的按耐不住,回過神來已經開始布陣了
“我們之間不用算得這么清楚,”程寶舟將手中魂像收起,笑容不變“事到如今不是皆大歡喜嗎玉京城雖有一些建筑崩塌,但并未造成什么傷亡,唔撇開英曇公府不算的話,不過我們做人也不必如此苛求自己,該死的人也死了,挺好的呀。”
少年上前幾步,很快走近程寶舟的他也隨之透過窗口看見天頂穿透紅云的一
道道光柱,頓時咬牙是啊,真不錯,玉京城往后光是這特殊的天象就能吸引不少人前來游覽。”
兩位高階修士死后造成的最直觀影響就是天頂這持續不散的火燒云和穿透云層的道道極光,白日是這個樣子,夜里也是這個樣子,就連下雨也會落下赤紅的雨水,這雨水并不寒涼,帶著一定的溫度噼里啪啦落在屋檐、街面,就像斑駁的血漬一般留在了大街小巷。
太叔行之說這雨水對人體無害,正常飲用也是無妨,不需要特地去消除。
“上界常常會因為修士斗法改變地貌,這沒什么好奇怪的,長此以往說不定還能將此地改造為適宜一些修煉資源生長的環境。”
“那興許要百年、千年的時間了。”方為亮看向天際,程寶舟不在意玉京變成什么模樣,可他在意,這里是他的家,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
他在這兒度過了十幾年,即便再不愛出門也走過了玉京城的大半街道,徘徊于大大小小的書坊,懷抱著星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在每一個星子明亮的夜晚,他都會著迷于變幻莫測的星軌,在浩瀚的星圖中探索命理的隱線。
可現在他看不見星星,只能舉著傘無言看著赤紅的雨水染紅江河,看著穿透一切的光讓這座城永晝不熄,或許終有一日贊青與柳素晴遺留下的影響會消散,但等到那一日到來時,人們大抵已經不記得玉京城曾經的模樣。
她拍了拍他的肩“我們總要學著適應變化。”
方為亮收起心頭的感傷,不再與其繞彎子,直言“所以該死的人應當死去,你也不該用那魂像擒下贊青殘存的魂魄。”
“我若是不擒下他的魂魄,又如何去幫助贊血羽治愈他的身體我這次來到玉京城本就起于與他的一樁交易,才以他的名義住進英曇公府,不管之后發生了什么,但我的目的是為了讓他活下去,僅此而已。”
她看向方為亮“你不可以這么自私,只在乎自己的家,卻不關注他人的死活,況且當初你與我共同招魂,應當很清楚他魂魄有失,天地人三魂中人魂已失,沒了人魂主掌七魄,喜怒哀樂皆已散去,既無過往記憶也沒有個人意識,純粹看作一份材料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