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之后,一道人影靠在椅畔。莫清嵐端著東西走近,而未走幾步,就看到了滿地的碎瓷。
是被丟在地上,曾經被做好的云吞。
腳步停頓,繞過地上零落的東西,他走到屋中人的面前,抬首看去。
陽光熹微,凌葛九斜靠在椅上,不再穿著以護腕束袖的勁裝,而是一襲干凈潔白的僧袍,手間的紅印裸露在外,沒有任何掩飾。他的姿容本就俊美,穿著道袍是仙尊,而一身僧袍,倒像是無害的隱世僧侶,面容帶笑。
在他面前,是一抹氤氳變化的虛鏡。
也在此時,外界一道劇烈的響聲忽然響起,莫清嵐唇角一動,轉首看去,命長蘇他們逗留的地方已然陷入了一片混沌。
不知看到什么,凌葛九的唇角勾起,也在此刻發覺一般,視線移動,落在了莫清嵐的身上。
“清嵐。”一如記憶中帶著幾些平和的笑意,凌葛九問道“手里的東西,可是給我的”
莫清嵐收回視線,將手中的云吞遞去。
凌葛九也不客氣,伸手接來,碰上瓷勺,慢條斯理舀動入口。
外界又響起一道劇響
,震動感極為明顯,從地面傳遞,讓屋內的東西劇烈搖晃。
矗立在一旁的花瓶轟然倒地,從瓶口碎裂,水肥浸濕地毯。
而凌葛九恍若未覺,一口又一口,猶如珍饈,直到將那一小碗云吞吃完,隨手把碗擱在一旁。
“此前你做的那幾次,都沒有這次好。”
莫清嵐平靜道“這次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
凌葛九無奈,“可是生氣了”
“也怪我不好。可清嵐,這世間除你之外,不會再有旁人理解師叔了。”
低啞的聲音落下,俊逸之人從靠椅上起身,從莫清嵐身邊踏過。他的指尖揮動,地上的碎瓷就消失殆盡,包括外界虛幻而生的孩童。他的舉動意味明顯,莫清嵐也不再遮掩,眨眼間便回原本的模樣,“你特意引我來這里,目的為了什么”
“只因為一些誤解,清嵐就與我這樣生疏”凌葛九問。
莫清嵐沉默以待,情緒冷然。
腳步停止,凌葛九轉首看來,語氣不清“你就那么相信命長蘇”
“我將你救回來,將你養大,你本該更親近我。在你拜師之前,都在臨道峰與我同住,我常常帶你去人間玩耍,當年為了除祟我在人間身受重傷,你雖然年幼,卻為了我做云吞可究竟是什么時候變了呢清嵐。”
最后那兩個字,凌葛九的聲音似乎飽含了無盡的無奈。
“何必一再提及過去之事。”
“為何不能提及,”凌葛九盯著莫清嵐,聲音隱隱變化,“我原本也想安穩度日,可你知道我最介意的是什么嗎命長蘇他多年以圣尊之名威懾天下,旁人不論做了什么,都是螢火之光,不論做了多大的犧牲,都不值一提。可天下之人對他追逐我都不在意,偏偏我在意、我想要的孩子,他也要搶走,怎能讓我心中毫無怨念”
莫清嵐從他臉上的神色劃過,最終笑道“只因為我”
他的聲音帶了幾分嘲然。
凌葛九面容沉下,聲音終帶了幾分沉色,“命長蘇他一世高高在上,日月山中那些神裔只因他的一念之差,就無辜葬生。他害我師門,身為一個膾子手,依舊受萬民恩待,這樣虛假,你究竟為什么喜歡他,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終于在眼前人的臉上看出幾分與彌十六相似的影子,莫清嵐道“一個早已經動用墮佛神的力量、企圖讓一切都重蹈覆轍之人。彌十六,”
“你既然別無所求,就告訴我,諸家的昔念花從何而來令儒風又為什么會拿走八頭鯤的妖丹、沈向晚怎會來九凌宗”
空氣中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凌葛九神色一變,臉上最后的幾分溫然徹底消失不見,猶如被狠狠撕下了長年覆面的偽裝,瞳孔深出醞釀出極為明顯的紅意。
“你到底是,從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