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的三個伙計紛紛拉緊了手中的韁繩,不時朝驛道兩邊張望。
吳蔚騎在馬背上,兩邊棚子的情況盡收眼底,棚區的空氣并不新鮮,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已經說不出具體是個什么味道了。
一個棚子大概要住上十幾個人,有些棚子的門口還擺著一些從洪水中搶下的家當,有的用油布蒙著,有的就直接放在那里。
吳蔚一行人,三輛馬車還多出一匹馬,陣容實在是太過華麗,所過之處兩旁的災民都看了過來。有些在棚子里的,聽到聲音也都紛紛從棚子里走了出來,之前朝廷的物資都是被馬車拉過來的,災民們早已下意識地覺得車輪聲來了,就是物資來了。見來的并不是物資,而是這泰州城內的一位富戶,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只有目光跟隨著吳蔚等人。
棚區有宜王府的府兵把守,吳蔚倒是不怕會有人鬧事,只是掃過那些帶著不同情緒的目光時,心里很壓抑。
這些人的眼神,與吳蔚在清河縣看到的那些,坐在路邊等待粥濟的百姓又不一樣。
清河縣里的那些百姓眼中,更多的是傷心和迷茫,而這些住在棚子里的百姓
許是他們的家園被洪水破壞的很徹底,使這些人的眼神更強烈,更具有攻擊性。
吳蔚看到了恨意,看到了貪婪,也看到了更為濃烈的羨慕與絕望。
吳蔚抓著韁繩的手不由得緊了又緊,這是吳蔚人生中走過的最漫長的一段路。
穿過泰州城門的那一刻,吳蔚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柳翠微仿佛與吳蔚心意相通,說道“這回你該知道我為什么帶了那么多伙計出門了吧咱們米莊的馬車里裝了好幾把菜刀和哨棒呢。”
“咱們的米莊沒惹到什么麻煩吧”
“泰州是宜王的封地,城外的那些人沒有入城的文書,根本進不來。每天天一黑,所有的城門都會關閉,要等到第二天清晨才會重新打開。之前棚子那邊是沒有士兵把守的,我聽二姐說是因為有人到別的棚子里偷東西被抓了,差點被打死,驚動了宜王殿下,才派來了士兵,夜里那些士兵也不會離開,關閉城門前會換一班人,守一夜的。”
“那你大姐他們一家子是怎么進來的”
“他們報了我們吳柳記的名號,說是來探親的,當時守城的士兵也聽說了清廬縣的情況,知道縣衙被淹了辦不出遷令,才破例放他們進來了。也是他們來
的早,那時候還沒有多少人往泰州城里沖,后面的人卻是不行了的。”
“二姐怎么樣快生了吧”
“還早呢,我娘說看二姐的肚子,大概還要一個月,二姐夫一回生兩回熟,前幾日就把穩婆和郎中都定下了。”
一行人回到吳柳記,柳翠微只留了兩個伙計和掌柜的在店里幫忙,剩下的全都帶走了,此刻米莊的大堂內有些冷清。
柳翠翠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地站在米莊門口,看到吳蔚他們回來了,柳翠翠和李鐵牛笑的那叫一個熱情,李鐵牛對柳大虎說了些什么,柳大虎一溜煙跑回了米莊,片刻后抱著一個木凳跑了回來。
“吁”吳蔚一勒韁繩,馬兒停了下來。
柳翠翠迎上前來,幫著拉住了籠頭,仰頭說道“蔚蔚啊,你可算回來了,你不在的這些天,大家伙兒都想你”
柳大虎將木凳放在馬兒身側,說道“小姨,蔚蔚姨,我給你們扶著凳子”說著便真的蹲了下去,扶住了木凳。
柳翠微回頭看了吳蔚一眼,一副“你看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