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王不禁將雙手展開抬到眼前,翻轉了一次。
不得不說自己的這雙手,的確如吳蔚描述那般,分毫不差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宜王身邊極個別的幾個心腹知道內情外,他這身妝容騙過了許多人,包括時常要見面的宜王府幕僚們,還有每天都伺候在府里的這些個下人們,當然也包括各方勢力安插在宜王府的那些眼線們,都被自己的這副妝容給騙了,紛紛將宜王命不久矣的情報傳遞了出去。
沒想到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竟然就被吳蔚給看穿了
宜王的腦海中再次閃過了東方瑞離開宜王府前,對自己的一番發自肺腑的進言“殿下,吳蔚身懷大才,莫要因為她不經意的散漫和怪異的言行而輕視她,那不過是包裹在美玉之外的石頭罷了,想象和氏璧從何而來,殿下既然胸懷大志,賢才良才固然不可或缺,如吳蔚這種奇才也必不可少”
想到這里,宜王的心中不免被觸動了,他之所以一直沒有重用吳蔚,并不是不認同東方瑞對吳蔚的評價,事實恰恰相反,宜王對吳蔚的觀察早已遠遠超過了東方瑞對吳蔚的觀察,可越是這般,讓宜王對吳蔚的認知就越復雜。
一方面,宜王承認吳蔚的才華無可替代,就說她發明的那個燃燒的瓶子,樂彩坊的主意,還有消殺的理論,以及物價局的倡議,都是前無古人的,放眼整個梁朝,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吳蔚來。
可也真是因為吳蔚的這一特制,讓宜王感到了一絲恐懼
就拿那個燃燒的瓶子來說,若是吳蔚不說那瓶子的作用,宜王不會有任何防備,只要吳蔚帶一個瓶子到宜王府,面見自己,然后當著自己的面將瓶子點燃,再丟到自己的身上的話
堂堂皇室宗親,一番之主,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會化作一具焦炭
還有那個樂彩坊的主意,不過數月就解決了自己一直頭疼的,龐大的軍需問題,若是吳蔚有一日不想支持自己了,轉而去支持其他的皇室成員,就算自己坐上了那個位置,也難以安寢。
都說撼山易,改朝換代難。
可這句話放到吳蔚面前,仿佛是一場笑話
她發明的化肥,能讓糧食的畝產提高三成利好民生
她發明的燃燒的瓶子,能輔佐周老先生僅僅發動十幾人,就得以將扶桑攪得天翻地覆,打得幾萬扶桑人連敵人都找不到殺敵萬千
她發明的載人天燈,讓墻高城深的京城防衛形同虛設皇宮也不再安全
如今自己為賊,高律為主,自己得了吳蔚,如虎添翼。
可若有一日,自己變成了那個主
會不會也有另外一個“賊”知曉了吳蔚所做的一切,想要竊取吳蔚這塊美玉呢
價值連城的和氏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和氏璧無主
而吳蔚,是美玉不假,可她也同樣不會擇主而棲。
自從吳蔚落戶泰州,宜王就一直密切監視著吳蔚,發現
她除了自己,并沒有和朝中其他勢力來往,可吳蔚同樣也沒把自己當主子
宜王很費解,很困惑,而吳蔚就像一根刺,扎到了宜王的皮膚里。
放了吧,宜王害怕。殺了吧,宜王舍不得。重用吧宜王又不敢。
吳蔚自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簡單的分析,竟然引出了宜王如此之多的內心戲,見宜王盯著他那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白皙雙手出神,吳蔚也沒有再打擾,反正夜還長,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溝通。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宜王才結束了這場神游,問道“本王聽說,你將自己的宅子打造成了一個冰屋”
“是啊,這幾日氣候干燥,我擔心失火,燒了宅子。”
宜王自然是聽懂了吳蔚的弦外之音,佯裝不覺,說道“你那兒離王府不過一箭之地,誰敢如此放肆”
“此刻自然沒有,不過明日城門一開,一切可就不好說了。”吳蔚的聲音淡淡的,體態松弛,一點兒也不像是僚屬面見主上。
“你聽說了什么”宜王問。
“晌午的時候,我家三娘告訴我,刑部尚書帶著天子劍,攜宗正寺和禮部的官員,率五千兵甲,已經距離泰州城不足百里了,明日就會入城。”
“就這些你就只憑這些,便斷定泰州會有戰事”
“殿下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呢或許在外人看來,殿下只是偏安一隅的宗族藩王,可殿下究竟是什么人,殿下的心里難道還不清楚嗎天子劍如皇帝親臨,它可以是代表天子來吊唁宜王妃的,也可以是斬下殿下頭顱的神兵利器”